第三十六章 遇袭
黄昏时分,卞夫人的院子上缀满了冬日难得的晚霞,瞧来十分绮丽。 “老爷,那个曹莞,您准备如何处置?”卞夫人将烹好的茶端给曹相,问道。 “唔,那丫头总归是个可用之才,此次南征,她算准了那刘表八月病亡,果真一语中的。可见还是很有几分能耐的。”曹相素来爱才,便道。 “那又如何,你看看她把植儿蛊惑的,连你我都敢顶撞了。”卞夫人敛眉不悦。 “植儿是个莽撞性子,这你我素来便知晓的,倒不能说是她蛊惑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她还没那个心机。”曹相啜着茶,“夫人便不要多虑了,倒是该把崔琰的侄女召来好好相看一番,若是能与植儿见上一见,便最好不过了。” “这好说,择日我便传了她来。”卞夫人笑道,“那姑娘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植儿现在嘴上说不喜欢,兴许一见便钟情了呢。” “嗯,至于曹莞,便先让她居于留莞阁罢,子桓倒也上心,还特意给那院子改了名儿。” “依我看,那丫头跟甄宓也差不离,都是红颜祸水。”听得曹相提及曹丕,卞夫人便更不喜了。 “哦?”曹相颇有兴趣地看着她,“夫人亦是羞花闭月,难道也是红颜祸水不成?” “老爷!”卞夫人嗔道,面颊上不由得浮现两朵红晕,一时间倒像是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曹相沉沉地大笑,卞夫人亦噗嗤笑出声,屋内气氛倒是融洽得很。 掩饰住她心中闪过的冷冷盘算。 “爷是说,要妾身明日去探望小叔?”甄宓讶异,“可是,方才不是说,小叔被夫人禁足了吗?” “这倒无妨,只是不准他出门,又不是不准别人探望。”曹丕道,“他正不愿娶亲,你便去好好劝一劝他。” 甄宓却突然想起,那日在卧莲台曹植说过的决绝的话,便咬了咬唇低头道:“可是……上次小叔说,不再愿见妾身了……” “依他的性子,怎可能会不再愿见你?”曹丕勾起个笑,“此刻他正伤心着,见了你只怕倾诉衷肠还来不及。” 这话说得却有些过了。 “爷!”甄宓提高了嗓音,“妾身是为了爷的大计才会与小叔私下见面,什么倾诉衷肠?爷这样说,却是不信任妾身了。” “我知道我知道,”曹丕忙揽了她,“我知道你一心都向着我,委屈你了,宓儿。” “妾身倒没什么委屈的,”甄宓一双妙目盈着点点泪光,“都是妾身自己心甘情愿。只是,爷,还望您以后对叡儿少几分严厉……叡儿如今都有些惧怕您了。妾身看着,实在心中不忍……” 提及曹叡,曹丕的眼中有精光一闪而逝,却也不再说什么,只都依了甄宓:“好好,我以后定然对叡儿和善些,不再如此苛责他了。只是男孩子顽皮,你也不要太纵着他才是。” “妾身会好好教诲他的。”甄宓忙道。 “嗯,我可还期待着你肚子里这个呢,”曹丕笑道,“这几日还折腾得狠吗?” “尚好,”甄宓轻轻抚着腹间,面颊上洋溢着宁静的笑,“现在就这般调皮,以后生下来了必然是活泼好动的性子。” “活泼些自然好,”曹丕也将手放在她腹部,“只要是你我的孩子,怎样都是好的。” 这边曹丕与甄宓浓情蜜意,留莞阁里,莞儿却焦虑难安。 曹植一定是顶撞了丞相与卞夫人,才会被禁足的罢。 是为了她才如此莽撞的吗? 可是今日曹丕却来跟她说,要她与他在一起,还突然在曹植眼前抱了她。 他必然是故意的,怕是为了刺激曹植才是。 这样想着,她越发坐立不安起来。 曹植被禁了足,那她能不能悄悄溜去,好好跟他解释一番呢?就算被他冷嘲热讽也受了,只是这样憋在心中,着实难受。 天色暗了下来,整个曹府渐次点起了灯笼,朦胧宛如月光。 踏在去往一梦阁的路上,莞儿心中不由得忐忑。 今日曹植看自己的目光那般惊讶失望,甚至是冷淡,他会不会根本不愿再见她,再也不想理她了? 如果从一开始便没有见过曹丕就好了,那样便也能少了这许多的波折弯绕。 可是,心底却有个细小的声音响起:你不见曹丕,曹植便能不见甄姬么? 莞儿猛地站住身子。 是啊,曹植最一开始喜欢的是甄姬,如今要娶了崔氏。 他喜欢的,要陪他一生的,都与她无关。 一梦阁本就距留莞阁不远,此刻大门近在咫尺,连门廊上灯笼的柔光都能将她笼罩。 她却觉得步履艰难,重若千斤。 身后有窸窣声响逐渐靠近,莞儿只当是路过的丫鬟小厮,并未多加留意,一门心思都沉在纠结难过中。 然而昏暗中,一个黑影却从后面猛地扑过来,待她察觉到危险逼近时,手腕却已被大力一扯! “啊——!” 毫无防备的莞儿被扯得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抬头要看来袭之人面目,却被从天而降的袋子蒙住了脸。 这可是戒备森严的曹府,怎么会!怎么会有人夜里袭击她! 莞儿拼尽全力地挣扎踢打,她看不见那人的脸,却被个壮硕的身子压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他是谁!与自己有何仇怨! 嘴巴被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陌生男子逼人的气息令她颤栗,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莞儿只觉得心脏都要停止了跳动。 为什么没有人经过!为什么没有人出来! 这里与曹植的一梦阁不过三步之遥,难道就没有人听见声响! 曹植!曹植快救救她! 却没有人听得她内心的呼唤。 眼前一片昏暗迷蒙,莞儿只觉得目呲欲裂。身上的衣服被粗鲁地撕扯着,有肌肤暴露在冬日夜晚的冰冷空气里,她不由自主地颤抖,做着无力的挣扎。 男人在粗喘,虽一声不吭,落在她身上的手却粗重大力,仿佛要将她揉碎一般凌厉。 迷乱间,莞儿却忽然想到那个梦。 师父说,她近日有个劫难,要她当心自己的小命。 如今便是了罢!师父的乌鸦嘴,当真是一语成谶。 泪水都要被烧干,她与那人拼力撕拉着,腰带被猛然扯开,肌肤一凉的同时,一个东西骨碌碌滚到一边。 莞儿的手胡乱抓着,突然迸发了不知名的力气,在那人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前抄起一旁掉落的那物,摸索着狠狠扎过去!
“啊——!臭丫头!你!啊——” 大约被戳中痛处,男人沉重的身子痛苦地滚到一边,粗哑地谩骂。有热烫的液体洒在莞儿身上,她一把扯下蒙在头上的袋子,借着朦胧的月光,又狠狠地在男人身上补了几下。 冷光乍现,鲜血迸溅,与泪水在面上混淆,莞儿一把将挡住视线的热液抹开,目光狰狞,她从来不知自己会如此狠绝。 直到那人再骂不出声,只剩微弱的吟叫,她方觉得全身力气被抽空,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救了她一命的凶器当啷一声掉在一边。 是那把七星匕。 双目失神了一会儿,她似乎听得有人朝这边赶来的声响,便不顾衣衫凌乱,强撑着身子爬起来,匆匆瞥了那倒在一旁不知死活的男子一眼,只瞧见葛衣虬髯,随即踉踉跄跄地奔向一梦阁。 守在一梦阁的侍卫见个形容狼狈的女子闯了进来,忙去拦住她,却被已然有些癫狂的莞儿一把搡开:“不要碰我!滚开!” “姑娘,姑娘不可擅闯!” “哥哥!哥哥救我!”莞儿声音嘶哑而凄厉,回荡在原本寂静的院子里,终于惊动了曹植。 他疑惑地出了房门,迎面却有个衣衫凌乱不堪的女子一头撞进他怀里。 竟是莞儿! 是谁将她弄得如此狼狈! 曹植心底的怒火一瞬间被点燃,他吼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侍卫战战兢兢:“属下,属下并没有!是她一进门便是这副模样的……” 曹植再顾不上搭理他们,忙抱起莞儿进了房间。 知道自己得救,莞儿心下一松,终于失去了意识。 混沌的黑暗,与耳边纷乱的人声。 是在做梦吗? 莞儿头痛欲裂,费力地睁开眼睛。尚且迷蒙的眼前,曹植担忧的脸逐渐清晰。 “哥……哥哥……”甫一张口,方觉得嘴唇干裂,连带着声音都喑哑了。 “莞儿,莞儿你醒了!”曹植见她醒转,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忍不住便伸手将她牢牢环住,“你吓死我了……” 感受到曹植身上熟悉的温度,莞儿只觉得双眼都湿润了。 “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她喃喃着,想起被**的画面,心中不由得一阵作呕。 曹植担忧稍释,却又忍不住生气她:“为何非在夜晚孤身出门?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到哪里再去寻一个莞儿来!” 方才她带着满脸满身的血污撞进他怀中,衣衫亦是凌乱不堪,他很容易联想到她发生了何等事。 一颗心都被揪紧,喘不过气来。 同时涌上心头的是深深的懊悔。 莞儿一定是为了来寻自己才遭遇了不测,都是他的错! 是谁要这般糟害她,他一定要将其揪出来,把莞儿所遭受的痛苦,十倍百倍地还给他! 曹植清俊的面庞,闪过几丝极为不符的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