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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冲突世界:同室cao戈

    第八章、冲突世界:同室cao戈

    中国,武汉

    在中国近代史上,这座号称“九省通衢”的湖北省府,华中重镇,就不断被熊熊的战火焚烧。

    从推翻清王朝的武昌起义,到北伐战争的连番恶斗,再到抗日战争之中的武汉战役……

    如今,虽然日本侵略者已经从武汉退走,但曾经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也不复存在。出于彼此之间根深蒂固的仇恨和敌意,还有无法调和的阶级矛盾,国共两党再次大打出手,将这座城市又一次卷入战火之中。

    黄昏时分,站在长江南岸,位于武昌的蛇山之巅的黄鹤楼上,望着对岸汉阳燃起的熊熊大火,听着隐约传来的隆隆炮响,穿着军便服的盟军中国战区参谋长,约瑟夫.史迪威中将,忍不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位以桀骜和傲慢而著称的“醋性子乔”阁下,此时的心情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一切都全完了,自己的一切工作和努力,又一次全部失败了。

    沮丧、失望、痛苦、无能为力,各式各样的负面感情,如同潮水般一起涌上了史迪威中将的心头。

    从四年前太平洋战争爆发到现在,曾经心高气傲的他,一直都扮演着败军之将的角色。而对史迪威来说,比起沦为败军之将还要更残酷的事,莫过于战争尚未结束,自己却已经被命运踢出了战场。

    回想起战争爆发初期,自己率领数万中国远征军,从云南出征缅甸,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哪怕在缅甸战场被打得全军溃散、兵临绝境,顽强的史迪威也没有放弃,而是带着身边最后的一百多人,硬是横穿莽莽山林,摆脱日军的围追堵截,成功地向西撤退到了印度境内,一心想着何时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但是……见鬼!日本这个在战前被美国人公认为好像小丑一般的敌人,实际上竟然是如此的难缠。

    尽管国内已经不计血本地疯狂造舰,但太平洋舰队还是一次又一次被打断脊梁骨。陆军的表现也不比海军更好,麦克阿瑟从马尼拉退到巴丹半岛,又丢下部队带着一小帮人从菲律宾逃到澳洲,然后再在澳洲继续不断往南后退,如今已经退到了澳洲最南端的墨尔本,如果还要继续退下去的话,就得要跳海了。

    迄今为止,西方各国几乎所有抵御日本侵略的努力,无不归于失败,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打个平手。在混迹东方多年的史迪威看来,这个问题的根子,应该是出在白种人对有色人种那种根深蒂固的优越感上。从理智上,他们知道日本人不好对付,但从感情上,他们又不肯相信黄面孔的日本人能战胜西方大国。

    ——尽管在世纪初的日俄战争之中,这些岛国矮子已经成功过一次了。

    于是,日本武士用他们的凶残、狡猾和彪悍,给那些坚持白人至上的种族主义者狠狠上了一课,让他们体验到了足够的狼狈和屈辱,也把美利坚合众国的威严和大英帝国的余辉,统统都踩到了他们的木屐底下。

    作为一名美利坚合众国的职业军人,又身在对抗日本的第一线,史迪威当然认为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自从远征缅甸失败、狼狈逃亡印度之后,他的手里就没有了一兵一卒。虽然好不容易开辟了从空中翻越喜马拉雅山脉的“驼峰航线”,重新回到了中国重庆,可是接下来的日本海军大举进入印度洋,以及随之爆发的印度反英大起义,又让史迪威以印度为基地,训练中国士兵反攻缅甸的计划,彻底宣告了破产。

    ——作为一名从小就被教育要“恨英国佬”的典型美国人,史迪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印度人对英国殖民者的仇恨,但不得不说,这种仇恨爆发的时机真是太尴尬了,而引爆它的人也真是太糟糕了……

    在印度次大陆成为战场之后,驼峰航线很快就无货可运,彻底停摆。而这已经是战时中国跟外界的最后一条国际交通线。失去了它,就窒息了中国的输血管,再也没有一发子弹,一滴汽油能够运到重庆……

    嗯,严格来说,还有一条连接北方苏联的国际交通线,但那跟史迪威这个美国中将无关。

    搞不到援助物资、失去了价值的史迪威,被蒋委员长一脚踢开,在重庆坐起了冷板凳。

    之后,随着日军将攻击重点转向南洋和澳洲,为此不断从中国战场抽调兵力,步步后退,主动放弃大片内陆省份的占领区,蒋委员长轻易收复武汉等大片土地,对日作战的态度愈发消极。

    当麦克阿瑟在澳洲战场左支右绌、节节败退的时候,史迪威曾经依据罗斯福总统的来电,竭力敦促蒋委员长不要满足于接收日本人主动放弃的那部分地盘,而是应该配合其它战场,发起牵制性反攻:

    “……在整个亚洲战场万马齐喑的情况下,如果中国能够不失时机地勇敢反击,向退却中的日本侵略军主动发起大规模进攻,以便成功地牵制日军南下步伐,乃至于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早日光复自己的首都——南京,必然能够给世界反法西斯人民以巨大的鼓舞……”

    如果是在之前,对待掌握美援物资分配大权的史迪威,蒋光头还是能够听得上几句话的。但是,在驼峰航线的美援物资断绝之后,势利眼的蒋委员长就对他表示了极大的不满和光火,还有满满的牢sao:

    “……中国如何进行自己的反侵略战争,与他人何干?迄今为止,盟国在对日作战中一败涂地!所有的战场都在溃退,唯有我中华坚强挺立、收复了大片国土!盟国哪怕兑现了他的一点点诺言,给予我们一点点实际支持,或者配合我国作战哪怕一次,也算体现了同盟的价值!现在就连由美国人组成的陈纳德飞虎队的油料,都不能保证!反倒要我们去牵制日军南下?帝国主义、种族主义从来都是牺牲中国利益的!”

    虽然嘴上说得漂亮,一度让史迪威无言以对。但这位蒋委员长的做法却实在是不敢恭维——他把从缅甸撤回来的部队,还有通过驼峰航线获得的最后一批美援装备,统统都给了西安的胡宗南部,一心一意地跟延安八路军搞摩擦,但却对打日本人兴趣全无,只是一心坐等盟国击败日本,然后自己再去摘果子。

    这样只拿东西不干活的所谓“盟友”,对合众国有什么用?华盛顿难道是欠了你们什么吗?

    对于这么一颗冥顽不灵的“花生米”,史迪威中将感到了无比的沮丧和愤怒,但却又无可奈何。

    幸好,在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史迪威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儿事情可做,不用再闲着发霉——屡屡失败的美国太平洋舰队,为了挽回面子和报复敌人,提出了“穿梭轰炸”的概念,就是让远程战略轰炸机从中途岛起飞,轰炸日本后直飞中国大陆,在中国加油装弹后再往东飞越日本执行第二次轰炸,最后返回中途岛。如此便可规避飞机航程不足的难题,给日本人施加双倍的打击,但为此就需要在中国沿海寻找一个合适基地。

    于是,在重庆闲得发霉的史迪威,就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了勘察地形和考察机场选址的工作上去。

    可惜,这项工作刚刚开了一个头,倒霉的史迪威将军就再次挨了当头一棒——第二次国共内战爆发了!

    众所周知,在抗战初期的所谓“蜜月期”过完之后,重庆和延安之间的关系早已是貌合神离,各种大大小小的冲突和摩擦从未停止过,比如最严重的那场“皖南事变”。等到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主力逐渐撤出中国战场之后,重庆方面更是消极抗日,积极“剿匪”……可是,日军的大踏步主动退缩,不仅让重庆方面捡了几个便宜,也让八路军在北方的势力急剧扩张。再加上,随着驼峰航线的关闭,国府已经彻底失去了美援,正在日趋失血和衰弱,而延安方面的“苏援”却依然畅通,此消彼长之下,前景似乎非常可怕。

    于是,重庆的蒋某人看着在华日军已经暂时失去威胁性,便准备趁着自己的军事实力在纸面上还有绝对优势,抢先对延安方面发动一场“预防性战争”,尽可能打掉对方的上升势头,将其扼杀于萌芽之中!

    遗憾的是,蒋委员长明显严重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却忘了如今他的地盘正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军火进口的渠道被完全切断,而国民政府自己的军工生产又堪称奇葩,居然在对日战争期间,还会有兵工厂破产倒闭的囧事……也就是说,他的军队弹药不能自给,也无处进口,属于打几仗就完蛋的“一次性军队”!

    所以,国民政府下辖军队的实际状况和持久作战能力,甚至比抗战爆发之前还要差,相当多的杂牌军连步枪都不够人手一杆,只能拿着长矛和砍刀打仗。即使是嫡系部队,弹药储备通常也只够打上一两次战役,然后就供应不上了。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飞机和坦克,既没有汽油也弄不到零配件,实际上早已趴窝。因此,在武器装备上,重庆政府军跟八路军和新四军相比,其实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士气和斗志则是远远不如。

    而中原的大灾荒和汤恩伯部兵团的横征暴敛,更是使得当地百姓群起造反,喜迎八路军前来解放。

    结果,在持续一年的全面内战之中,蒋委员长最铁杆的嫡系,胡宗南的西北兵团先胜后败,被迫灰溜溜放弃西安逃入汉中,秦岭以北全部易主。中原的汤恩伯兵团更是一败再败,几乎没有作出有效抵抗,就遭到毁灭性打击,从洛阳、南阳、襄阳,一路逃到武汉才勉强站稳脚跟,四十万大军打得只剩了不到两万。

    而在前线崩溃的时候,蒋委员长的后院也起了火,广西桂军和云南滇军先后通电退出内战,宣称要抗日反蒋……一时之间,重庆国民政府一片风雨飘摇,仿佛已是四面楚歌声起。幸好,南京的伪国民政府,正处于汪精卫去世之后的混乱之中,否则就算日军不动手,那些伪军怕是也要来一起打死老虎了。

    这样一系列天崩地裂的打击,好不容易让蒋某人的那颗“花生米”冷静了下来,为了稳住对手,他重新打起了和平牌,组织各方代表在武汉召开和平停战会议。而史迪威中将也作为美方代表参与了此次调停,并且十分真诚而迫切地希望,中国各方势力能够尽快停止内战,一致对外,为合众国尽可能多地牵制住日本帝国的一部分力量,从而给太平洋战区美国海陆军的反攻作战减轻压力,也让他本人好歹捞到一点儿功劳。

    怎奈天有不测风云,随着纳粹德国和意大利法西斯政权的相继覆灭,以及英军和苏军在西欧的大打出手,反法西斯同盟在今年春夏时节濒临破裂,就连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之间,也貌似随时有可能翻脸为敌。

    为了拖住美国人的手脚,克里姆林宫需要想办法暂时给日本减压,好让美国人在太平洋上流更多的血。故而在四月份派遣特使访问中国延安,授意延安方面在目前的有利形势下,绝对不要与“阶级敌人”妥协,而是应当先夺取国家政权,再设法反击日本侵略,就像苏联在十月革命前后做的步骤那样。作为交换,苏联可以给延安方面提供大批的军火物资援助,此外还可以提升他们在共产国际组织里的地位云云。

    如此一来,在苏联方面的软硬兼施之下,新一轮的国共停战谈判最终失败,武汉和谈彻底流产。八月份,延安方面恢复工农红军称号,重新对国民政府发起了全面攻势——在西线,二十万红军大举翻越秦岭,再次击败胡宗南,打赢了汉中战役,四川盆地已有红军游击队出没;在东线,十万红军冲下了大别山,轻易击溃了已成惊弓之鸟的汤恩伯兵团,目前先头部队刚刚打进了汉阳,正在展开激烈的巷战……

    ——美方调停失败,内战烽火再起,日军后方无忧,一时之间,史迪威中将只觉得万念俱灰。

    五角大楼和白宫如今还在不断发来训令,命令史迪威中将设法帮助中国的合法政府抵御“叛军”,绝不能让中国的布尔什维克颠覆重庆政权。可是,在国际交通线全部断绝的现在,他压根儿没法给重庆的那位蒋委员长弄来一粒子弹和一桶汽油,或者一个美国大兵……除了把这些电令拿去垫桌脚,他还能做些什么?

    回头看看,发现在这场有史以来人类最大规模的战争之中,自己扮演的角色除了失败者,还是失败者……

    更可怕的是,根据小道消息,那位陷入绝境的蒋委员长在走投无路之下,似乎有投靠日本,以求苟延残喘的打算……如果事情成真的话,他这个美国中将接下来或许还要到日军的战俘营里去走上一遭……

    望着长江对岸,暮色中炮火连天的汉阳城,史迪威中将不由得愈发垂头丧气。

    中国,上海

    在近代史上,这座二十世纪上半叶中国最为浮华的城市,被西方人称作“东方巴黎”,或者“冒险家的乐园”,它那独有的东方底蕴,混合着舶来的西方气质,吸引着无数人为之心醉神迷,趋之若鹜。

    一提起它,就会让人想起雄伟的高楼大厦,仿西式的华丽建筑;堆积着梧桐树的街道,穿梭在大街小巷的黄包车;女人低挽的头发和长长的旗袍;仿佛油画般的广告画报;纸醉金迷的百乐门和大世界,回荡着舞女们疲倦而动听的歌声……这个时代的上海,是全中国最时髦的地方,以及中国对外交往重要的窗口。西药、汽车、电器、小五金等各种外国工业品,还有各式各样的外国来客,都从上海涌入内地,而从内地输往国外的茶叶、丝绸、矿产等农产品,也沿着长江、铁路一路到达上海,再从这里装船转运到世界各地去。

    然而,到了一九四五年,上海滩却在战火中褪去了纸醉金迷的锦绣,变得凋零枯萎、黯淡无光。哪怕是十里洋场的花花世界,也不复昔日那种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奢靡气象。

    ——随着中日战争的全面爆发,尤其是太平洋战争之后,日军强行接管了整个上海租界,使得这座摩登大都市完全跟资本主义世界市场断了联系,上海与欧美、南洋各地的航线完全断绝。从此再也没有洋油、洋面和各种洋货从遥远的西方世界运来,使得上海的贸易和金融中心地位迅速停摆。而唯一还能跟上海保持“贸易”关系的日本帝国,对待中国人的一贯态度,都是敲骨吸髓的压榨和掠夺。

    于是,日本占领时期的上海,万马齐喑,百业萧条。大小工厂纷纷破产,外贸公司相继倒闭。香烟、糖、油、煤饼、肥皂等绝大多数生活日用品,都执行了配给制度,而且分量极少,质量也很差。作为主食的白米几乎从市面绝迹,或者仅限日本人可买。市民只能以玉米粉和土豆、山芋充饥。汪伪政府偶尔配给的“平价粮”,最初还是糙米和碎米,到了四五年的时候,多半都已经变成了拿掺有沙子的豆饼渣、变质的军马料和腐烂的杂粮磨制的混合面,不仅让人难以下咽,而且还有食后中毒的危险。

    如果谁真的按照日伪殖民当局的配给粮食定额生活,那么可以断定和慢性自杀没有区别。

    一时之间,兜售香烟和梨膏糖的小贩从街头消失了,商店里也是货品稀少,金发碧眼的洋人被关进了敌国侨民集中营。叮叮当当的有轨电车停止了行驶,夜晚的街灯也不再亮起……上海这座不夜城的风姿,顿时褪色了大半。犹如一位憔悴而贫病的美人,被坎坷的命运折磨多时,不复昔日的绝代风华。

    但尽管如此,当运载着日本陆军大阪第四师团的商船缓缓驶入黄浦江,在十六浦码头靠岸的时候,这些被热带阳光晒得黑黝黝的日本士兵们,还是好奇地打量着外滩的高楼大厦,发出阵阵兴奋地欢呼声。

    虽然此时的上海已经是繁华不再,但对于这些大阪士兵来说,好歹也要比锡兰岛那个鬼地方强得多了——不得不承认的是,虽然海军的咖喱饭确实挺好吃,可是咖喱的原产地却实在不怎么适宜日本人生存。在锡兰岛驻扎了几年下来,第四师团全体官兵人人身上都散发着咖喱的味道,总是抱怨着印度大米吃起来不合胃口,很多人还深受登革热、疟疾、皮肤瘙痒等热带盛行病症的困扰……当真是苦不堪言。

    相对来说,上海的水土跟日本故乡就相似得多了,让他们有种回到了家的舒适感觉。

    伴随着呜呜的汽笛声,轮船在码头靠了岸,一队队第四师团的士兵踩着跳板登上了岸,稍微活动了一下腿脚,就紧锣密鼓地投入到了卸货的工作之中——南洋的椰子干、椰油,锡兰的红茶,印度的咖喱香料,还有泰国的大米……这些都是第四师团一路上想尽办法搜集到的私货,宝贝得很,正一心要利用这个进驻上海换防的机会,在上海市场高价兜售,大赚一笔呢!因为担心码头的苦力私藏,所以宁可辛苦自己来卸货……

    ——日本帝国陆军序列之中最为另类的“商贩师团”,在生意经上的头脑果然是名不虚传。

    与此同时,一队队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中国劳工,也被召集在码头旁边,等着上船出海。此刻都流着口水,羡慕地看着这些营养良好、脸色黑红的日本士兵,还有他们从船舱里搬出来的各种琳琅满目的好东西……看来这次要去的南洋地方果然富饶,就算好东西都要先给日本太君,自己好歹也该能混个肚子圆吧?

    而在码头旁边的一间办公室里,汪精卫南京伪政府任命的上海市长周佛海,正笑容可掬地招待着前来办理劳工转运事宜的中西功大佐。只见他先是恭维了一番中西功大佐的年少有为,然后就絮絮叨叨地抱怨起了从附近乡下征召这批劳工的辛苦,还有如今上海市政府上下的生计窘迫——眼下即使是汪伪政府的公务人员,每天也只有两百克糙米的配给,外加每个月半袋面粉的福利,不要说养尊处优,就连吃饱都很困难。

    所以,看着我们这回办事如此卖力的份上,日本太君是不是可以从手指缝里多漏些好处下来?

    但另一边,中西功却在暗地里用一种颇为玩味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上海市长,以及中国布尔什维克的创始人之一……很显然,对面的周佛海这家伙并不知道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否则这场面可真是够古怪的。

    一个是成为了中♂共正式党员的日本军官,一个是投靠了日本帝国的中♂共建党创始人。

    说实在的,自从十多年前在上海的东亚同文书院接触赤色思想,并且秘密入党以来,中西功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居然会在这样一种颇为微妙的情况下,以这样一种诡异的身份,见到自己这个党的创始人——尽管是一个已经完全堕落和背叛了建党理念的创始人……当然,作为一名潜伏在敌人心脏部位多年的地下工作者,中西功可不会因为这点小小的纠结,而作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令人生疑。

    只见中西功笑着称赞了周佛海市长和上海市政府全体人员的辛劳,夸奖他们为日本友邦和天皇的“大东亚圣战”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然后同意拨给上海市政府一小批从南洋运来的糖和稻米,最后又让随从送上一捆印着各艘大和级战列舰图画的海军军票,当即就让周佛海市长和随同人员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尽管同样是军票,日本陆军的军票,眼下基本已经沦为了废纸,而海军的军票则相对坚挺一点,可以找路子从海军特设的小卖部里,买到一些南洋或澳洲特产,以及从苏联进口的工业品……

    而看着他们这样一副心满意足,对自己百般谄媚的模样,中西功则是不由得在心中微微叹息。

    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日本帝国如今的处境似乎还算风光——捷报频传、国运昌隆,大和民族向全世界发出得意的吼声,各路帝国名将彪炳青史……但事实上,日本的国力已经严重透支,国民生活日益艰难,厌战情绪有增无已,普遍战意阑珊。只是外则难以达成妥协,内有军部顽固不化,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打下去。

    根据共产国际的指示精神,如今的日本帝国,就像是上次世界大战末期的德意志帝国,虽然气焰嚣张,但其实已是败局已定、强弩之末,并不是无产阶级革命者真正的敌人。而得到两大洋庇佑的美国,这个资本主义的大本营,才是妨碍共产国际组织解放全人类事业的最终劲敌!所以,为了让红旗插遍全球,全世界的布尔什维克们,就有必要利用和加强日本帝国的力量,在太平洋战场上拖住美国人的手脚,给他们尽可能狠地放血。如此方能为全球无产阶级革命组织争取时间,并且使美国人无力干涉日后真正的世界革命……

    而中西功也是理解和认同这一点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扭过头来,遥遥望向东南方的天际……在出发的时候,南洋前线就已经有了美国舰队异动的情报,而到了现在,第三次努美阿海战或许已经开打了吧?

    这一次美军的舰队规模应当比上一次更大,不知道山本五十六元帅能不能再创佳绩呢?

    然而,他却忘了,就算是一条狗,在同一个地方挨了几次打之后,也会知道要绕路,更何况是人呢?

    所以,美国人真的会老老实实沿着之前的老路,又一次撞向联合舰队准备已久的铜墙铁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