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从今天起开始当孤儿
伦敦东区,白教堂一带 现代人对伦敦东区和白教堂这两个地名的最鲜明印象,恐怕就要数福尔摩斯探案全集里面的描写,还有十九世纪末那位大名鼎鼎的“开膛手杰克”。但事实上,早在“开膛手杰克”初次逞凶的一百年之前,也就是十八世纪末的时候,东区这里就已经是全伦敦生存环境最为脏乱、犯罪率最高的贫民窟,满街都是摆摊做买卖的小贩,穿着邋遢的行人,还有衣衫褴褛的乞丐,以及眼神诡异的恶棍和流浪汉。 行走在这里,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遍地的垃圾和粪便,还有流淌着褐色液体的臭水沟。这一片街区的街道路面并没有被铺砌过,泥泞的肮脏地面上到处坑坑洼洼,坑里几乎都积攒着污水,各种垃圾随意扔在街上,充斥着腐烂后散发出的恶臭。很多摊位的旁边就是臭水沟和垃圾堆,看着很恶心,闻着更刺鼻。 街道两旁都是破烂低矮的砖房,或者更加简陋的窝棚,所有的房子全都挤挤挨挨,既狭窄,又肮脏,空气也不流通。居民在街上随处泼洒脏物,随地大小便都没人管理。由于这会儿的自来水系统还是贵族的玩具,连饮用水供应都很困难,更不用说清洗用水了,所以污水和废弃物的排放也是一大难题。各种垃圾日复一日地在街区里堆积,并逐渐腐烂、发酵,在酷夏时会散发出nongnong刺鼻的气味,号称是可以从泰晤士河的一头飘到另一头,严重地损害着人的身体健康。而居住环境的拥挤和卫生状况的恶劣,又致使病毒细菌迅速滋生,导致伤寒、霍乱等瘟疫经常在这里爆发,让上流社会的绅士们更加视此地如炼狱。 一般来说,在这种下等人的地方,是看不到绅士和淑女们的身影的,但在今天却出现了例外。 ——某一对明显是上流社会打扮的中年男女,突兀地出现在了这片属于伦敦下等人的脏乱世界。 这两人中的男士大约已经快要五十岁了,花白的头发已经有些谢顶,不过眼神倒是格外犀利,个头不高却有一个显眼的大肚腩。时值秋季,他穿着一件淡灰色的猎装和一件短披风,做工和质料都不错,里面则是一件略微有些紧的皮革马甲,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裤,还有一双让穷人们格外羡慕的长筒皮靴。 而他旁边的女人则是大概四十出头,穿着一身鹅黄色镶白色荷叶边的高腰裙,从腰际垂落一条刺绣精美的缎带流苏,手上戴着毛茸茸的长手套;身材丰腴得略显臃肿,容貌倒是依稀还带着几分风韵,头上戴着一顶亮眼的深红色羽毛帽子,在走路的时候,她那长长的羽毛头饰也跟着一颤一颤的,颇为引人注目。 发现他们没带仆人就走进东区的时候,游荡在这一带的恶棍和流浪汉们,纷纷向这对中年男女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但这对中年男女随身携带、不时挥舞的手枪和短剑,却又让他们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随意行事。毕竟,不管是怎么样自诩彪悍的街霸,只要被人近距离打上一枪,照样是轻则残废,重则丧命…… ——这对中年男女,就是来自朗伯恩乡下的班纳特夫妇,或者说进入这个剧情世界的无限空间资深者。 虽然四周的犯罪分子被这对“夫妇”的枪械所震慑,暂时不敢造次,但他们还是必须忍耐狭窄街道上随处可见暗绿的青苔,低洼的浅坑,灰黑色的泥泞,腐臭的污水,以及难闻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怪味,他们尽量行走在地势稍高的地方,但是裙角和裤脚还是难免刮蹭到可疑的秽物,这令他们有些头疼…… 而更令这两位无限空间资深者感到头疼的,则是这个世界对他们身上各种超凡力量的严重压制。 “……刚才我已经悄悄试过,各种超自然力量在这个世界都被限制住了。无论是吸血鬼血统还是魅惑法术,无论是在乡下还是城里,都根本无法发动。还有那些魔法道具,也基本都失灵了。” 换了魂儿的资深者班纳特太太,凑在“丈夫”耳边悄声说道,“……实在是让人感觉不太妙啊!” “……不要太担心,就算这个世界压制超自然力量,那么我们的对手团队也是一样的窘迫处境。” 班纳特先生尽可能镇定地答道,“……不过……吸血鬼血统?我们现在用的似乎不是自己的身体吧?” “……恐怕跟我们原本想象的不一样,我现在能够感觉得到,我的吸血鬼血统明显还在,只是被抑制住了而已。主神很可能并没有更换我们的身体,而是把我们原本的身体直接改造成了班纳特夫妇的模样。” 班纳特太太小声解释说,面露担忧之色,“……这下可怎么办?本来我还想利用吸血鬼血统的天赋和魔法道具的辅助,设法契约几个暴徒头目当手下的,这下看来是全泡汤了!而按照团战的惯例,实力越强的队伍越晚入场。既然我们比敌人提早进入剧情了将近一年,对手团队的实力肯定要比我们强得多啊!” “……这样的常识,我当然也清楚。可是,在这种古典爱情小说的剧情世界里,就算提早了将近一年进场,又能有什么提升实力的路子呢?即使加入军队,只有那么短短几个月时间,也爬不到多高的地位,而且以我现在这具身体的年纪,估计军队也未必肯收。虽然这年头英国的军官职位可以花钱买,但是哪怕真的当上了什么小军官,那些士兵也不是我的私人武装,在团战里未必指挥得动。” 班纳特先生苦恼地挠着乱蓬蓬的头发,“……看上去,这个世界里似乎也不存在什么超自然力量。为了应付团战,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似乎就只有大量购置军火,以及在朗伯恩的宅子里修工事了。” “……这个时代的军火?”班纳特太太嫌弃地皱起了眉头,“……那种没有膛线,最多五十米以外就打不中人,还要拿一根通条从枪口把子弹捅进去的前装滑膛枪?这样的破烂货在其它团队面前能顶什么用?” “……虽然就像你说的一样,它们在现代枪械面前简直就像玩具,但好歹也是聊胜于无吧!” 班纳特先生苦笑道,“……之前,我们把太多的奖励点都用在了兑换超自然血统和魔法道具上,眼下还能用的常规武器只有一把毛瑟手枪,为了节省起见,还没有兑换无限子弹功能……目前只剩下了不到二十发子弹,根本经不起什么消耗战——在十八世纪末的英国,我们怎么搞得到现代的铜壳子弹?如果不想办法就地补充些军火的话,我们还能怎么办?等死还是玩rou搏?就算是射铅弹的滑膛枪也比刀子要强吧? 好在这年头的英国没有什么枪禁,乡绅和贵族把打猎当成时尚娱乐,买枪防身更是一种常识。一切手枪、步枪甚至小型火炮都是公开合法销售。只要有钱的话,哪怕武装起一支私家卫队都不成问题。而幸好我们还有些钱。 如果我们用班纳特家的存款买上几十条枪,再多弄些火药回去,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训练一下那几个新人的枪法,并且把房屋改造成巷战掩体,在院子里开挖战壕工事,或许届时还能勉强跟敌人打上一场……” “……感觉还是太勉强了。让那几个菜鸟拿着十八世纪的火枪,只怕连自保都难。”班纳特太太皱眉道,“……要是新人死光,导致负分太多的话,我们就算赢了团战,也有被抹杀的危险。”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好了。”班纳特先生迟疑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班纳特太太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你难道还带了毒气弹?” “……比毒气弹危险多了……嗯,甚至比核弹都要更危险。”班纳特先生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闪烁着莹莹蓝光的试管,“……喏,就是这个!我从生化危机世界带回来的战利品。” ——这是一根结构十分复杂的试管,两头是银白色的金属圆箍,中间是透明的玻璃圆筒,里面镶嵌着两根精致的螺旋玻璃管,有规律的互相缠绕在一起,某种宝蓝色的液体正在螺旋管之中闪烁着荧光。 虽然它看上去精致而又华美,仿佛一件玻璃工业品,但却让班纳特太太霎时间吓得魂飞魄散。 “……t病毒?!靠!你怎么会想到要用这玩意儿?太恐怖了!你不怕这玩意儿先把咱们害死吗?” “……首先,你现在是吸血鬼,t病毒应该无法感染死灵才对。其次,我已经在主神那边兑换了生化病毒的完美改造,t病毒也对我无效。最后,这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拖着敌人同归于尽的最终手段……” 班纳特先生淡定地如此解释说,同时把这根t病毒试管又重新插回了猎装外套的内侧口袋之中,“……如果没有搞到穷途末路、十死无生的绝境,我也绝对不敢随便乱用这样敌我不分的大杀器……” 正当两位异世界来客如此窃窃私语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大群衣着朴素的家庭主妇,拿着有些破旧的篮子,里面是她们刚刚从泰晤士河小码头那边买来的新鲜鱼虾。虽然这些玩意儿普遍气味腥臭难耐,却胜在非常便宜,好歹能补充些蛋白质,对于穷人来说也算是一种营养丰富的食品。只要把这些鱼虾拿回去煮成浓汁,再加上切碎的卷心菜,就能熬成这个时代伦敦工薪阶层很喜欢吃的家常浓汤了。 此时,一大群贫穷主妇把迎面的街道挤得满满当当,还有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子在中间窜来窜去……当跟这群人擦肩而过之后,班纳特先生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少了些什么东西。 “……该死的!遭扒手了!”他压低嗓门咒骂了一声,同时伸手摸着空荡荡的腰间——那里原本应该拴着一个钱袋的。然后警觉地左顾右盼了一番,很快就在背后的街角处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 在很有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班纳特先生和班纳特太太一起转过身来,对着那个小偷拔足狂追。凭着在无限空间一个个剧情世界里九死一生的千锤百炼,这对貌似肥胖臃肿的中年夫妇,展现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和敏捷,在曲曲折折的小巷里穷追不舍,始终咬住了目标不放手……接下来,在经过一番短暂的追逐之后,久经沙场的班纳特夫妇,很快就在一条无人的死胡同里,堵住了那个惊慌失措的小扒手。 看着这个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家伙,铁石心肠的班纳特先生冷笑一声,拔出匕首走了上去。然而,正当他准备给这个小扒手一个狠狠的教训,比如砍掉他的几根手指之时,一切却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无论是在天恩寺街嘉丁纳舅舅家中的班纳特五姐妹,还是正在东区小巷里抓贼的班纳特夫妇,每个人的耳畔都突然响起了一个机械而单调的声音:“……主神关机,场景结束,全体轮回者强制弹出!” 下一刻,那个原本已经绝望的小扒手,便瞠目结舌地看到,刚刚还追着自己不放的两个阔佬和阔太太,突然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只有他们的衣裳、首饰和各种随身小玩意儿,零零落落地掉落了一地。 我这是遇见了魔鬼吗?小偷少年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但眼前还是只有两摊凌乱的衣服。 ——那是资深者们在离开这个世界之际留下的东西。 可想而知,这样的怪事,显然超出了这位小偷的思维能力,让他害怕得剧烈地打了个哆嗦,身体瞬间变得僵硬,牙齿和骨头都仿佛缺少润滑油的生锈齿轮一般,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但是片刻之后,饥寒的生活和巨大的贪欲,还是战胜了他心中的恐惧。在凑到巷口侦察了一番,发现这附近没有任何其他人之后,小偷少年立刻转身扑了过去,以最快速度收起了班纳特夫妇遗留的衣物和零星小玩意儿,用班纳特太太的裙子打成一个大包裹,然后蹑手蹑脚地带回了自己的小窝…… ——而被班纳特先生插在口袋里的那根t病毒试管,同样也成了这个伦敦东区小扒手今天的收获…… 这一天,班纳特夫妇在出门之后就没有回来,让嘉丁纳舅舅和舅妈忧心忡忡了一整夜。 第二天,依然不见班纳特夫妇的身影,嘉丁纳舅舅和舅妈发动在伦敦的关系到处去找人,但一无所获。 第三天,嘉丁纳舅舅去找法官报了案,但接下来依然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事实上也不可能有什么消息。 一个星期之后,在嘉丁纳舅舅和舅妈哀伤和怜悯的眼神之中,班纳特五姐妹返回了朗伯恩村…… ——这个年代的伦敦远不如后世那么安宁,伦敦东区的犯罪率高得恐怖,各种绑架、杀人、拐骗、抢劫事件屡见不鲜,比福尔摩斯的时代都要糟糕得多。如果是发生在下等人的街区,官方甚至懒得去理会。 而像班纳特夫妇这样衣着光鲜、身家颇丰的上流社会绅士和太太,显然是那些恶棍匪徒们最喜欢下手的肥羊目标。就算班纳特先生带了枪,如果运气不佳、警惕性不够的话,还是有可能着了盗贼的道。 按照嘉丁纳舅舅在伦敦生活多年的经验,班纳特夫妇已经失踪了这么久,却连一封匪徒的勒索信都没有被寄回来,那么就说明他们很可能是被暴徒给当场打死,洗劫一空,然后沉尸泰晤士河了…… 当然,身为穿越者的伊丽莎白和简她们,在心中都知道这实际上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此时的心情是既有一份如释重负的轻松和雀跃,也有一种不知前途何往的迷茫和困惑。 ——催人命的无限流主神系统,还有杀人如杀鸡的团战,眼下确实是永远地跟她们告别了。 但问题是,另一方面,在现代世界繁华都市的便利生活,同样也是从此跟她们永远告别了。 从现在开始,她们不得不待在这个陌生的十八世纪英格兰乡村,做一个简奥斯汀笔下的淑女……不知道未来会面对怎么样的命运,也不知道未来的自己能够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又该为了什么目的而生活…… 对于这个问题,玛丽、基蒂和莉迪亚三位披着少女皮的老太太,似乎缺乏足够理性的认识,在回到了朗伯恩的乡间庄园,随意编了些瞎话,安抚过惶恐不安的仆人之后,就自顾自上床睡觉休息了。但伊丽莎白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抱着枕头爬到了简的床上,向她述说自己对未来的担忧和苦恼。 ——作为一家之主的班纳特夫妇已经从人间蒸发,自己这些人也都被换了个魂儿,接下来的事件发展,恐怕也未必能够完全符合的小说剧情:灵魂年龄七十九岁的“小妹”莉迪亚,固然多半不会再被那个人渣军官威克汉姆给诱拐;但自己和简也未必能够跟原著一样,钓上年收入一万英镑的达西先生与年收入五千英镑的宾利先生这两位“国民老公”……更要命的是,由于坑爹的“限嗣继承权”的关系,班纳特家位于朗伯恩的房子和土地,注定要被那位眼下还不知在哪儿的柯林斯牧师收走! 很显然,即使是她们现在的这种生活也不可能维持很久,接下来的人生旅途该怎么走,真是一片茫然。 不过,尽管伊丽莎白认为自己这些人很可能前途无亮,命运晦暗,简的看法却远远没她那么悲观。 “……确实,你说的这一切都很有道理,如果我们找不到有钱的丈夫,接下来就会被扫地出门,搬到比这儿更差的房子去住,然后很可能在绅士阶层之中找不到理想的好丈夫,最后变成一个老姑娘……” 简一脸淡定地如此说道,“……可是,如果往好一点的方向去想呢?不管怎么样,我们至少还不需要亲手从菜地里去挖萝卜和土豆,不用给马儿洗刷和准备饲料,不需要每天动手洗一大盆子的衣服衬裙和床单毯子,不需要亲自下厨cao办饭菜,不需要给房子打扫卫生,不需要担心挨饿受冻,不需要担心战火突然降临……即使有着许多不如意,我们的这双手也不用像家里的女仆那样,需要整日劳作才能维持生活。 在朗伯恩这个村子里,跟班纳特太太打交道的乡绅和中产阶级,总共只有二十四家。但是实际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口,肯定远远不止这么点儿。光是在我们的房子里,把管家仆人花匠马夫这些全部加起来,也有十多人了吧。实际上,像我们这种阶层的人群本身,在整个国家里也可以称得上是一小撮。 哪怕朗伯恩的房子最终被那位柯林斯牧师给收走了,我们也还有‘母亲’给我们准备的五千英镑嫁妆,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别被骗财骗色,就不至于流落街头。如果我们不是穿越到了英国,穿越到了乡绅班纳特一家,而是穿越到了别的什么地方,很可能过得还不如现在呢!” “……呃……没想到你这样精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种现实主义的辩证思考方式……” ——对此,伊丽莎白也不得不点头承认,简前面那番话说得很有道理。毕竟早就有无数的事实证明,不管你觉得自己的处境有多么艰难,可在远比你更加艰难的境地里,依然有很多人能够生活得有滋有味:实事求是地说,比起网络上那些女性穿越小说里常见的清穿、明穿、唐穿、民国穿、红楼穿、架空穿等等的,自己能够穿到十九世纪的英国乡村,还是在年收入两千英镑的乡绅之家,其实已经算是很不错的选择。 在这边,至少是在衣食无忧的乡绅之家里,未婚少女们的生活就是看看书,缝缝衣服,参加各种茶会、宴会和舞会,然后再和自己的朋友通信八卦一下,像只米虫一样整天吃吃喝喝睡睡,最后找个男人嫁了……除了实在有点太闲了以外。基本就是一只米虫的最理想人生,比起穿越成中国传统世家里的闺阁小姐,那可真的是要幸福多了:不用裹脚,不用早晚请安,不用锁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是可以比较自由的逛街、郊游、参加舞会。在英国也不必担忧战争的威胁,甚至还不用承受西方女性的传统酷刑——束腰。 ——在拿破仑战争时代,因为社会上洋溢的浓厚反法情绪,英国这边的淑女贵妇们都抵制来自法国的束腰习俗,而是穿着更加类似现代女装的宽松裙子,以此来标榜爱国。直到英国打赢了拿破仑战争之后,英国上流社会妇女才开始像欧洲大陆的女人一样束腰,用鲸骨等材料把裙子变成能够勒死自己的刑具…… 即使在婚嫁和交际方面,英国的乡绅小姐们也比东方的同行们更加自由一些,虽然家族包办的婚姻依然是主流,但小姐们也可以在符合社会标准的情况下,跟同性或者异性建立友谊,恩,如果能够发展成为恋爱关系再结婚,同样也是一桩美事。至少基本不会出现到了洞房花烛夜,新人才第一次见面的囧事。 西方上流社会的夫妻在婚后一般分房睡觉,以便于尊重彼此的*。虽然离婚这种事情目前很难被社会接受,但上流社会那些缺乏感情的夫妻,在婚后自己各玩各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个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事,但至少也象征着某种意义的平等。而且也不用担心丈夫不停地娶小妾什么的,男人去找情妇,女人也可以找情夫,看看之类的美剧就知道,现代的很多上流社会夫妇不也过着这样的日子? 接下来,简又异常犀利地指出了伊丽莎白刚才那些自怨自艾的最荒谬之处。 “……而且,你难道真的以为,年收入两千英镑的班纳特一家,居然算是穷人么?” ——虽然在小说的剧情之中,因为男方亲戚对班纳特一家的各种讥讽和鄙视,总有一种贫穷女方高攀富豪贵公子,“霸道总裁爱上贫穷打工妹”的错觉。但事实上,班纳特一家名下拥有超过两千英亩的广袤土地,有着自己的庄园,森林、河流和小湖,绝非某些读者误以为的那种经济条件差的穷乡绅,而是真正的剥削阶级土豪世家。 毫不夸张地说,这种家庭的班纳特五姐妹,也是真正的白富美大小姐,而不是什么灰姑娘。只是架不住另一边的男方更加高富帅,身家更夸张——娶了简的宾利先生拥有十万英镑的资产。娶了伊丽莎白的达西先生则拥有足足半个郡的土地,以及一大堆位高权重的厉害亲戚,家里的庄园豪华得好像宫殿……所以,伊丽莎白嫁给达西先生的确是有点高攀了,但也仅仅是有那么一点儿而已,距离惊世骇俗还差得远呢! 那么,班纳特一家的两千英镑年收入,在当时的英国社会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首先需要明确一点,近代的英镑是一个很大的货币单位,而且在铸币时代,英镑就是贵金属铸造的金币,由它衡量的长期物价基本稳定不变,虽然有市场价格的高低涨落,但一般不会有持续不断的通货膨胀。所以,在那个时代,只要拥有三十到五十英镑的年收入,一家人基本就可以衣食无忧了。由此可见,那时候的一个英镑,购买力至少相当于现在的一千元到两千元人民币,这绝对不会是过分的估计。 然后,当时英国的辅币却少得可怜,在英镑下面就只有先令和便士两种。一个英镑等于二十先令,一个先令折合十二个便士,而便士则已经是近代英国面值最小的常用辅币,小于一个便士就没法卖。一便士的购买力约摸相当于现代中国的五到十元人民币……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假如在今天的中国,面额最小的硬币是十元钱,商品标价都是以十元为单位,再也没有更小的辅币,那么市场上将是一副怎么样的崩溃情景——上班族早餐买油条必须一次买几个人吃的份儿,买白粥则足以把一个人给撑死,家庭主妇们买青菜、白菜、萝卜、番薯和土豆的时候都得拿篮子或麻袋装,因为一次最少也得买十元的。可口可乐也只能卖大瓶的,或者强迫消费者一次买三个易拉罐,因为没有面值更小的钱币…… 在十八世纪末的伦敦市场上,一磅牛rou的价格大约是两到四个便士,一磅海鱼的价格是一到两个便士,跟现代中国的物价差不多。而河鱼由于泰晤士河严重污染的缘故,基本是便宜得好像白送。 相对于食品的廉价,由于技术水平不发达的缘故,各种工业品的价格就比较昂贵了。当时的成衣店很少,绝大多数欧洲人的西装都需要去裁缝铺订做,每年做两件新外套就算是富翁。而那些不太阔绰的中产阶级为了有一件能够撑场面出席宴会和舞会的体面衣服,不得不去旧衣铺子里淘富人不要的二手甚至三手货。因为英国政府征收很高的印花税,所以一份合法报刊的价格高达一先令,但是贪便宜的穷人都喜欢看盗版或非法小报,这样每份报纸就只要一个便士了。由于大英帝国不搞义务教育,所以学校的学费很贵。比如著名的伊顿公学,学费是按星期收的,一周最少一个先令,而且课本和纸笔还要学生自己额外购置。 说完了物价,再说收入。当时伦敦城内一个临时工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的薪水,大约只有两三个便士,一周只赚一两个先令。而签了合同的正式工人,十二小时工作制下的日薪也不过四到六个便士。总体而言,在简。奥斯汀小说里的拿破仑战争时代,英国工人阶级的平均年收入只有十英镑左右。一直到一百多年后福尔摩斯生活的维多利亚时代,英国工人的平均年收入也才只有二十五英镑。而且当时既没有失业保险也没有医疗保险,普通劳动人民必须每天工作才能养活自己和家人,一旦生病就可能会面临全家饿死的结局。 由此可见,班纳特一家每年的两千英镑收入,论购买力相当于现代中国的两百万到四百万人民币。而班纳特太太给五个女儿留下的五千英镑嫁妆,则相当于人民币五百万到一千万……真心不算少了。 所以,简对自己这些人的未来英伦乡村生活前景,似乎感觉比较乐观——在简看来,即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那么在这座房子和附带的地产被柯林斯牧师收走,把她们扫地出门之前,她们也可以每年获得两千英镑的田租,此外还有至少五千英镑预备做嫁妆的积蓄,怎么算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只要不去胡乱投资,蚀光了本钱,哪怕她们一辈子不工作,光是吃利息也能马马虎虎过日子。 就算哪一天觉得寂寞空虚冷,打算结婚成家了,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绅士固然不容易,但只要放低一些标准,从平民百姓里面勾搭几个颜值高的英俊小鲜rou,还不是手到擒来? 总之,想想自己手上还有这么多可以继承的财产,她们就觉得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太糟糕。 然而,简和伊丽莎白都想得太天真了,事实上,命运的苦难才刚刚开始露出狰狞的獠牙…… 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地方,理想都是很美好的,而现实则是很残酷的。 ——在班纳特夫妇失踪的第二个月,换了魂儿的班纳特五姐妹就惊讶地发现,家里似乎快要没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