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周木齐 通透人儿
“今晚不是我当值看守么，前头有人敲门，我开了，结果是千澜。她让我把她带来的几个人安顿下住在这里，才回四奶奶家去了。我是真的见了，要不咋敢来给你说？早知道你不信我就不来了。” “哎呀，可别，你这真是好消息，千澜回来了，我就不用愁了。你是不知道啊，这几日可是愁死我了，头发都白了不少。”周强文听了这话，面上都闪出光彩来了。 他种了大半辈子的地，总觉得自己对庄稼这个行当是很在行的，可是，千澜这娃种的这两样东西，他可着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就让一直这么自生自长吧？现在可好了，有了千澜，就没这么多问题了，这些庄稼能好好长了。 “长川兄弟咋这时候来了？既然来了，就陪你强文哥说说话，给他宽宽心。这些日子，他可不知道愁成啥了，这大半夜的也不肯回房睡觉。”因听到外面有声音，李桂花到院子里，见了王长川说道。 “嫂子，您放心吧，强文哥这就能安心睡觉了。”听了李桂花的话，王长川笑道。 “咋？有啥好事？”李桂花忙就凑上前问道。 “千澜回来了，嫂子你说，强文哥这不就能安心睡觉了？” “当真回来了？”听了王长川的话，李桂花忙就问道。 “可不是回来了？估计明天就要找强文哥呢。强文哥你还是早些休息好了，明天陪着千澜去地里才是。”说着话，王长川起身就要走。 “长川兄弟再坐会儿，忙啥呢？” “今晚我当值，可要走了，千澜这么大的产业，不好好看着万一让宵小惦记上了咋办？你们也知道，这阵子，金家可弄出不少的事儿哩。”王长川说话，人已经到了门口。 “那你小心点儿，黑漆漆的别摔了，外头巡夜的时候，别忘了点上灯。”李桂花忙就追着喊了一句，王长川人已经到了院子外面没入夜色里，远远的只听见他应了一声。 李桂花拴好门，回到院子里，就看到周强文把烟斗在石凳子上磕了磕，然后把烟袋子在上面拴好。这可不就是打算睡觉了？ “他爹，你现在能放心了？” “放心了，放心了。” “早就说让你别着急，千澜是个有成算的娃，还能不知道赶回来的？你看，这些日子你白担心了吧。”李桂花埋怨了两句。 这几日，周强文自己睡不着，连一家子人都没能好好睡觉。 周强文憨笑着道：“你说的对，是我想多了。走，咱回屋睡觉去。这次我可要让千澜把这些本事都交给我，以后，就不会这么惆怅了。这些日子，耽误的你也没能好好休息，倒是我的不是。” 夫妻二人说话就回了屋里熄灯休息不提。 第二日一早，沐千澜就去找了周强文，周强文因得了王长川的信，早早就起身吃了早饭等着沐千澜呢。 “千澜来了？听说你昨晚来的迟了，咋不多睡会儿，再着急的事儿，也不在这一会儿。”李桂花在屋里收拾，听到沐千澜的声音，忙就出门。 “睡够了，来找大伯去地里看看。这一走好几十天，可担心着地里的庄稼呢。不瞒您说，我手里的钱可都压在这上面了，要是不成，我这些钱可就全都打水漂了。” “你大伯也这么说呢，天天也是愁，还是昨晚你长川叔来说了你回来了，这才好了。”李桂花一如既往的爽利干练。 “这些日子不见，大伯母倒是一点都没变。大伯愁，您就多劝劝，有些事儿愁也愁不过去不是？”沐千澜看着周强文，可是比自己上次来的时候老了不少，要说没愁，自己都不信呢。 “劝了，咋没劝，就是他不听，我也没法子。你这娃，一走这么长时间，在外面好不好？” “还好，就是有时候会想你们。大伯母可好？家里都好？大爷爷和大奶奶呢？”沐千澜笑着问道。 “都好，都好，再没比现在更好的了，你大爷爷和大奶奶这些日子回柳树村去了，说是过几个月再回来。千澜，我们能有今天这可都是沾了你的光啊。”李桂花爽朗的笑着和沐千澜说话。 柳树村的人受沐千澜这娃的好处可不是一点两点，尤其是自己家和长川两家，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好处，要是没有这娃，他们家只怕是连饭都吃不饱呢。她可不是那等糊涂不知道感恩的。 “大伯母这话就客气了，哪里就是沾了我的光，反而是我沾了你们的光呢，要不是你们帮衬，哪有今天的这些？”沐千澜听了倒是也和李桂花客气上了。 虽然说这些人日子过好了和自己有关系，可话说回来，当初要是没有她们的帮衬，只怕是自己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两个人随便说了几句，周强文却忧心地里的庄稼，已经等不及了，对妻子说道：“有啥话不能等闲了再说？非要这会子说？你当千澜就和你一样闲哩？” “哎呀，你大伯这还着急了，快去吧，我回头去四婶哪里等你，和你好好说话，省的你大伯埋怨我。”李桂花知道自家男人心里着急，也就不拉着沐千澜说话了，只笑着送他们二人出门。 “大伯，我们把长川叔也叫上，这一次我要把种棉花和地瓜的技术都传给你们，以后，我可能就没什么时间来长河县了。”沐千澜一面走一面说道。 周强文显然也没想到沐千澜会这么说，以后不来了？那咋成呢？自己种庄稼虽然算个好把式，可这记性可不成哩：“不如多叫上两个人，就把木齐和李掌柜都叫上可好？” 沐千澜有些疑惑的看看周强文，周强文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说道：“千澜，大伯不是个聪明的，怕记不住，要是能多叫上两个人，也能帮着记不是？” 看着周强文憨厚的笑容，沐千澜不觉也笑了道：“既然大伯这么说，那就都叫上吧，多个人总能多记住些。回头我再把注意事项都写下来，你们记不清楚的时候，也能看看。” “我可不认识字哩，就是你写下来，也记不住。”那黑乎乎的字认识他，他可不认识字呢，就算是千澜写下来了，也看不懂，还是要一点一点的记住才成。 “无妨，我这几天会多说几遍，差不多的估计你们也就都记住了。有些忘了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找个识字的人帮着看看就成了。木头也成，文运小叔也成，都识字呢。”沐千澜并没有打算把种植地瓜和棉花的手艺藏私，所以也不怕别人知道。 “好，我知道了。”得了沐千澜这话，周强文也算放心了，他很快就把几个人叫在一起。 “亏得这水车，要不然，咱们这里的这些苗可就都枯死了。”看着一路上长势良好的庄稼，周强文道。 “说起来也怪了，李大人不是给朝廷送了水车的消息去，这可是大好事呢，咋到了最后还给抓了？听说都已经押解到京城里去了。”王长川听周强文说起这话，不由想起了李子贵。 按说，他们小老百姓不该cao心这些事，可这件事他怎么想都觉得其中透着诡异，好像是和水车的事情有啥关系。 “那样的官，早就该撤职了，留着干啥？成天的不干好事，就想着怎么刻薄我们呢。真是不知道朝廷上的那些大官都是干啥的。”周木齐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 听儿子这样冒失的说话，周强文马上就板起脸教训道：“你这娃娃，咋能胡说八道？朝廷上的事儿，也是你一个小娃娃能乱说的？” 这娃娃，以前倒是个稳妥的，怎么到了县城里来这段时间，就冒失起来了，这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要是被人听去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咋就乱说了？李子贵本来就不是啥好人，千澜造出来的水车多好的东西？他得了图纸却一个都不肯造，为的是啥？还不是打算用这图纸给自己换好处？可别说没钱啥的，一个县衙随便拿出百十两的银子也不算多吧？可是他连一两银子都不拿是啥意思？”周木齐可不觉得自己父亲说的有道理，当下就反驳道。 他年轻脑子也活泛，虽然不知道李子贵被抓走的具体原因，可是并不妨碍他能猜到李子贵得了图纸一架水车都不肯造的原因。再加上这段时间零零星星听到的一点消息，他倒是差不多肯定，这水车的图纸，李子贵拿着绝对没干好事。这东西可是千澜的，他居然就想着用别人的东西给自己换好处了，脸皮真够厚的。 “你还越说越来劲了？”周强文听的后背上嗖嗖冒冷汗，这话要是被官老爷们听见了，自家还能有好？这娃，就不能省省心，不给自己家惹祸吗？ 周强文就要冲过去打儿子，可是周木齐不是那等傻的，还能站着让自己的爹打，马上就三蹦两跳的跑开了。一面跑还一面坚持说着自己的看法。 倒是沐千澜看着周木齐，若有所思，以前在柳树村的时候，也就发现木齐是个实诚人，倒没发现他原来也是个通透的人。虽然他一天书都没读过，可从这几句话，就能知道，也是个有些思想的，一般的庄稼人，哪里就能想到这么多了，可是木齐却想到了。这小子要是培养一番的话，说不定就是个好的。 这一次自己不是要带些人走？不如就把木齐先定下。木齐总是值得自己相信的人，可比别人可靠多了。 周强文骂了几句，见儿子不听，也就不骂了，赔笑着对千澜说道：“千澜，让你看笑话了，这小子就是个不着调的。” “大伯说的哪里话，我看着，他就很好，要是好好调教，将来一定是个有出息的。有这样一个儿子，您就等着享福吧。”对周木齐，沐千澜现在可是十分的满意，当下也不吝啬于多夸赞两句。 周强文是信服沐千澜的，沐千澜都夸自己家的小子了，他忽然之间就觉得自豪感油然而生，也不骂周木齐了。 一天忙碌下来，沐千澜觉得自己都要累垮了。 地里的庄稼已经长的很高了，地瓜也好，棉花也好，都到了要抓紧打理的时候了，所以沐千澜也是很认真的做事。为了尽量节约时间，中午饭他们都没有回去用，就在地里稍微休息了一会儿.饭菜是李桂花打发了女儿秀玉给送到地里的。 简简单单的两样家常菜和油饼，因为做多了体力活的缘故，沐千澜他们都吃的很香甜。可是，中午吃的那点儿东西，油水也不多，到了这时候，都消化的一点不剩了。 “你这娃，忙起来就不要命了，中午咋能不会来休息休息？地里的庄稼活，能做完吗？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四奶奶看着一身泥一身土的沐千澜，心疼的念叨着。 “我也没干啥活，就是动动嘴，出力气的活儿都让强文大伯他们抢着干了。”沐千澜一面洗漱，一面对四奶奶解释了一句。 周强文他们确实考虑千澜是个姑娘家，不肯让他下大力气，可是地里的活儿，就算是最轻省的，也不容易，沐千澜还是觉得疲惫不堪。 四奶奶才不相信沐千澜说的是真的，要是啥都没干就动动嘴，还能弄成这样？不过，想来周强文几个比她出的力更多就是。 “就算你不休息，难道强文和长川他们也不休息？还有李掌柜的，年纪也不小了，能和你一样？要是今天一天你们就都累垮了，明天还能干活？”四奶奶把毛巾送到沐千澜的手中，忍不住还是多说了几句。 沐千澜其实也想到了，今天做的确实多了些，她只想着要抓紧做完，然后自己要尽早的回京城去，却忘了自己年轻都累了，就别说强文大伯和李掌柜了。 他们年纪大了，怎么能和自己一样？要是累坏了，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缓过来的，看起来明天要悠着点了。庄稼活虽然紧急，可也不在这一天半天的。等教会了他们，再雇些人来帮忙做也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