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邙山之巅(十一)
却说华部军经过激战,歼灭了出营追击的东魏军,并顺势杀入河桥营垒。之后西魏军中路主将独孤如愿也率陇右军团加入战斗,东魏军河桥营垒已岌岌可危。但眼看就在西魏军将要取得最后胜利的关键时刻,却不料大队东魏军援军突然赶到。 只见大队东魏军骑兵如同喷涌不息的洪流一般源源不断地从河桥涌入河桥正面营垒中。在滚滚而来的骑兵中一员统军大将跃马而出,却是喊出了斛律阿六敦的名号。 原来高欢在得知高慎反叛后,立刻就判断宇文泰必然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倾国而出,来争HN由于东魏晋阳大军刚刚从玉壁返回,期间虽未有大战,却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严酷暴风雪的洗礼,遭受了一定损失,人马也都很疲劳。因此高欢便派大都督、汾州刺史斛律金率南汾州刺史刘丰、晋州刺史步大汗萨及所部先行南下,即刻出发增援侯景。而高欢自己则整顿大军,准备随后赶来与西魏军主力进行决战。 斛律金,字阿六敦,世为代北敕勒部大人,被北魏朝廷授为第二领民酋长。其秋朝京师,春还部落,号曰雁臣。北魏末天下大乱,斛律金和部属也身陷其中。他先归尔朱荣,再归高欢,成为高欢的首义功臣之一。 当初在东魏军沙苑大战中失利,全军大乱。高欢命以薄帐历营点兵,莫有应者。高欢狂怒下还要集军再战,还是斛律金当机立断同众人拥了高欢上马退军。当时高欢心有不甘,犹据鞍不动。斛律金在后用马鞭狠打高欢的坐骑,高欢这才引军而还。其时若无斛律金坚决果断,高欢几乎陷入绝境。 斛律金生性朴直,不识文字。他本名敦,其官居高位,往往需要在公文上署名,但敦字比划太繁,他实在难以学会,因此改名为金,这样 比划较少,相对容易一些。可就是这个金字,斛律金还是觉得难,始终也学不会。后来还是司马子如教他, “金字譬如一屋,双脊有梁,中间一柱承之,席上二人左右对坐。” 斛律金这才勉强学会。高欢非常看重他朴直的性格,经常对世子高澄道, “尔所使多汉,若有谗此人者,勿信之。” 刘丰,字丰生,普乐人。他早年为凉州刺史,于西魏大统二年(公元536年)与其岳丈灵州刺史曹泥一同率众归降高欢。刘丰雄姿壮气,果毅绝人,壮勇善战。在东魏军中,刘丰与彭乐、万俟受洛干、潘乐、薛孤延等人齐名,时并称勇将。 步大汗萨,代北狄人。正光之乱后归于尔朱荣,于韩陵之战后归降高欢。时为车骑大将军、开府、XT县公。 斛律金、刘丰、步大汗萨三人受命之后,即将所部并行台右丞张亮等文武将佐,步骑共数万众星夜自晋阳赶赴河桥。 当斛律金等人率军行至河桥数十里外时,却远远望见河桥一带烟尘四起,杀声震天。 斛律金精于骑射,行军作战仍多采用匈奴的战法。只见他翻身跃上马鞍,直立在马背上眺望河桥,观察敌情。然后他又从马上跃下,伏地倾听。 之后斛律金重新上马,对刘丰、步大汗萨道, “竟似不下有十万之众在河桥厮杀,恐西贼全师已至,势急矣!今唯将骑兵当先疾速赴援,步卒于后跟进,迟恐有变。” 刘丰、步大汗萨二人皆称善。 三人当下急率骑兵一路往河桥疾驰而来。当他们接近河桥之时,望见东魏军大红色的旗帜还在中北城、中潬城上飘扬,方才稍稍安心。但举目河桥南岸,却见激战正酣。西魏军的黑色旗帜如同一片黑色的潮水一样已经冲进了河桥当面营垒,而东魏军就如同是正在被海水不断淹没的礁石,不住地缩小后退,形势已极其危急。 斛律金见了二话不说,立刻拍马率部属直冲河桥而去。在中北城、中潬城东魏军的欢呼声中,斛律金和他的敕勒骑兵如疾风一般从河桥上一掠而过,直冲进河桥南岸营垒。斛律金唯恐已苦战到最后关头的东魏守军不能挺住最后一口气,因此一入营便大声唱名,为守军打气。 果然,行将崩溃的东魏守军立刻士气大振,在守将暴显的率领下开始拼命反击,竟是慢慢稳住了战线,原已经岌岌可危的东魏军阵列不再后退、缩小。如同是一块任凭海浪不断冲刷的礁石,始终巍然不动。 此刻营垒内混战一团,东魏军已经被压缩到河桥桥口附近一片不大的区域。由于地域狭小,兵甲密集,斛律金手下的敕勒骑兵们无法展开,不能发挥出骑兵高速冲击和灵活迂回的优势。但这些骑兵还是体现了游牧民族凶悍精湛的骑射本领,他们集结为一个个小队,在整个营垒中四面出击,用弓箭往来弛射,支援苦战中的守军。 敕勒骑兵的小队如同无数根锋利的细刺一般扎向僵持中的战线。一旦在某一点形成突破,其他敕勒骑兵就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一般蜂拥而至,开始集中兵力猛攻这个方向。 敕勒骑兵箭如雨下,不断让这个破口扩大和深入。而后续源源不绝从河桥上涌入的骑兵,如同接受到某种神秘的讯号,也极为默契地不断直冲向这里。破口处敕勒骑兵迅速从一根细刺扩大为一把巨大而锋利的尖刀,将破口不断向西魏军阵列深处推进。而破口两侧的西魏军由于侧翼受到威胁,也无法维持正面的阵线,开始不住后退。 而随着进入营垒的骑兵不断增多,后续骑兵开始在斛律金的指挥下慢慢集结。一旦发现西魏军在战线上的弱点,斛律金立即指挥骑兵以密集的队形对这一点发起猛攻。激战之下,敕勒骑兵神奇般地阻止了西魏军的攻势,并开始将战线不断反推。 西魏军形势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势,顿时变得不利起来。 今日西魏军上下一心,决心攻破河桥当面营垒。在几经激战之后,华部军大显身手,不仅大破出营的东魏军,还一举攻入营中。眼看胜利在望,却不想敌人的援军却出人意料地赶到了。 西魏军当即侦骑四出,很快就已经将敌人援军的情况探明奏报,这支援军是来自晋阳的敌汾州刺史斛律金。只见东魏军大队骑兵如洪流一般从河桥滚滚涌入,后部难见其尾。大HB岸则烟尘大作,犹有大军似源源而来。西魏军诸将皆一时心惊,难道竟然高欢河东主力到了? 宇文泰一时面色严峻异常。但他心中明白,战已至此,却已无后退的余地。西魏军只有乘敌人的援军尚未聚齐,拼全力拿下河桥,将敌援军阻挡在大HB岸,则事仍犹可为。如果此刻稍有动摇,必将严重影响军心士气,则后果难料。 宇文泰果断下令,命独孤如愿不惜代价坚决拿下河桥营垒。他同时命左右二军加强攻势,全力协助中路军的进攻。作为三路总接应的若干惠所部也前出阵前,随时准备加战斗。 独孤如愿接命后亲赴阵前督战,指挥陇右军团全力猛攻。彪悍好勇的陇右健儿手舞长槊大刀,与做困兽之斗的东魏守军以及蜂拥而来的敕勒骑兵在狭窄的河桥营垒中拼力死战。双方的战线一时犬牙交错。 李辰也将手中两个军先后投入战场。华部军如同一只铁锚一般牢牢钉在中路,任两边敌我两军如两股相对的潮水一般此起彼落,进退反复,华部军只是稳稳地保持着自己的阵列,并将对手不断地向后压迫。两军阵线在华部军这里形成一个明显的凸起。但随着东魏军援军的不断加入,华部军面前的敌阵却越来越密集,华部军前进的速度也越来越缓慢。 斛律金也注意到了这支不同寻常的敌军队伍,即使在激战之中,这支队伍阵列却保持着令人惊讶的严整。他们如同是一台吞噬血rou的黑色机器一般缓缓碾过一道道东魏军阵列,无论东魏军如何拼死抵抗,似乎都无法阻挡它前进的步伐。 斛律金意识到这支队伍应该就是敌军今日攻击的中坚,只要打垮了它,敌军的整个攻势必将崩溃。斛律金立刻调集敕勒骑兵集中兵力开始准备对这支队伍发起猛攻。 经过简短的协调后,东魏军进行了分工,暴显率残余的东魏守军继续在正面和华部军纠缠,实行牵制,而斛律金则指挥敕勒骑兵对其侧翼发起攻击。 敕勒骑兵大致十骑排作一列,利用一个狭小的空间尽力打马加速,突然直冲华部军阵列的右侧。一排排骑兵次序而动,如同一道道奔涌的浪花一般向华部军侧翼扑来。 但东魏军骑兵刚一发动,只见华部军阵中旗号翻飞,前部正在与东魏军激战阵列突然开始变阵。经过一阵令人眼花缭乱地队列转换,转瞬之间原本规整如矩的阵列已一分为二,一部继续正面与当前的东魏军交战,而另一部已转向直面冲来的敕勒骑兵。只见一根根长槊向斜上方角度惊人一致地竖起,如同平地眨眼间长出一片满是尖刺的丛林。 敕勒骑兵原想偷袭华部军的侧面,却没想到猛见面前突然出现的密林一般的长槊阵,只得硬了头皮撞了上去。由于场地狭窄,敕勒骑兵加速距离很短,战马速度还没有提起来就已经撞上了华部军阵列。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华部军头几排阵列微微内凹,但很快就如同充了气一般反弹了回去。而冲阵的第一列十名敕勒骑兵,连人带马却已经被戳出无数个血窟窿,颓然倒地。 第二排骑兵随之也冲撞了上来,战马却是有灵性的动物,前面的同伴尸体和濒死的哀鸣声让它们意识到了危险,猛然齐刷刷就在阵前停了下来,任凭骑兵们如何死命打马,却怎么也不肯再往前一步。 敕勒骑兵只得就在马上用长槊和弓箭与华部军步卒对攻。 华部军士卒全部都披了铁甲,只要不被射中面、颈等要害,弓箭对他们的杀伤有限,而且一名华部军士卒倒下,后面的人立即递补上来,整个阵列始终完整如初。 而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却成为密集步兵阵列最好的靶子。只见敕勒骑兵一个个被从马上戳了下来,在华部军坚如磐石一般的阵列面前死伤惨重。但敕勒骑兵仍然连续不断地冲来,大队骑兵拥在华部军阵前,格着堆积如山满地人马的尸体和华部军对战。 正面战场东魏军伤亡大得惊人,如同是一个巨大的伤口在不停的失血,但援军却仍然源源不绝地通过河桥投入战场,如同是在一刻不停地补充着血液,因此河桥营垒中整个东魏军的阵列依然保持着稳定。 此刻双方都面临着艰难的局面。由于战场地域的限制,西魏军虽然人数仍然占优,却无法一下子投入全部的兵力,无从取得决定性优势。而东魏军虽有援军,此时却因场地限制,拥堵在河桥桥口附近,无法立即投入战斗。而后续的援军已在桥上排成长长一列,进退不得。河桥营垒中双方过万甲士挤做一堆,几无立足之处,敌我双方几乎是面对面地进行着厮杀。 战斗进行到最血腥最沉闷的一种状态,而抢先破局的却是东魏军。 只听原本相对沉寂的右翼战场却猛然爆发出惊天一般的喧嚣声。一直据守河阳南城没有特别动作的东魏军突然大开城门,然后大队东魏军从中杀出,向西魏军右军阵列发动猛攻。 原来暴显见战局陷入胶着,双方全都没有腾挪的余地,而己方的援军被堵在河桥上难以过河,当时心下一横,立即发讯号命令河阳南城的守军开城出击。 只见河阳南城城门突然大开,东魏军从城中猛然杀出。西魏军右军主将李弼早有准备,只听他一声令下,西魏军立时飞箭如雨,铺天盖地一般向出击的东魏军席卷过去。东魏军一时死伤狼藉,但剩余的将士仍拼死向西魏军严整如山一般的阵列冲来。 李弼当下指挥西魏军两翼齐出,向这股东魏军包围上去。然后他又令一名部将作好准备,在包围敌军之后,就顺势抢城。 由于暴显已将大多数兵力抽调到了河桥正面营垒,守卫河阳南城的东魏军并不多,不多时就已经悉数冲出城来。严阵以待的西魏军如同咆哮翻卷的洪水一般向这股东魏军包围过来。其中另有一支西魏军突然脱离了阵列,直向河阳南城的城门冲去。 眼看这支西魏军就要冲进城门,却不料城门内一阵闷雷一般的马蹄声传来,大队的东魏军骑兵突然又从城内涌出。这些东魏军骑兵身披皮甲,头上铁盔顶部插有两支翎羽,赫然却是斛律金的敕勒骑兵。 只见两股骑兵就如同两道奔涌的巨浪一般狠狠对撞在一起,一时间残肢断臂、折断的长槊、头盔、撕碎的铠甲四下乱飞,数不清的战马骨折rou烂,哀鸣着倒下。但城内的敕勒骑兵似乎如同一道毫不停歇的喷泉一样汹涌而出,强行推着死伤遍地的骑兵不断向城外冲去。抢城的西魏军人数并不多,猝不及防之下竟然难以挡住滚滚呼啸而来的敕勒骑兵。 李弼不防形势突变,忙再调军上前阻截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大队东魏军骑兵已经冲破西魏军的阻拦,如洪流一般源源不断地从河阳南城冲出。东魏军出城后一分为二,一部立即向李弼的右军发起了攻击,而另一部则向西魏军中路的右侧攻去。 原来暴显命河阳南城守军大开城门,拼死出击,是一招腾笼换鸟之计。他以牺牲少数守军为代价,牵制住围城的西魏军,而己方的援军则从河桥营垒一侧进入河阳南城,再从河阳南城进入左翼战场,成功前出敌军侧后,用一系列的腾挪转换,打通了援军的出路。 只见大队东魏军不断通过河桥营垒进入河阳南城,再快速通过河阳南城冲向左翼战场。所有东魏军只得到一个命令,那就是,向前! 东魏军不顾伤亡的进攻,却是争取到了宝贵的战场空间,让援军得以继续过河参战。只见原本堵塞一团的河桥重新畅通了起来,东魏军如同血管中流淌的血液一般,再次连绵不绝地通过河桥进入HN战场。 东魏军的突然之举,立即对当前胶着的战局产生了重大影响。李弼原本打算借河阳南城的东魏军出击之际乘机夺城,却不防东魏军竟由城中源源而出,将自己抢城的部队击溃。奔流而出的东魏军更对自己的本阵发动攻击,直接威胁到自己围歼河阳南城守军的战斗。李弼立即分兵迎战,确保已在己方包围中的敌军不被逃掉。 而右翼突然受到攻击的中路军也随即作出了相应的反应,独孤如愿亲率部曲上前迎战,同时从正在攻击河桥正面营垒的部队中抽调一部回来,从侧翼夹击这股敌军。但中路军在河桥营垒中的攻势因此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话说李辰一见到敌人的援军来到,心中立时便泛起一层不祥的阴云。战前西魏军的作战计划中并没有预估到敌人的援军会如此快的赶到。若是知道敌人的援军即将到来,可能今天的战术战法安排都会有所不同。 如今这种形式,就如同是精心准备了一桌饭菜待客。当菜已上桌,饭吃了一半的时候,却又有一桌客人不期而至。最后无论这顿饭怎么吃,结果都已经完全变了味道。 此刻李辰见右侧的友军受到牵制,东魏军逐渐反攻过来,自己的右翼有暴露的危险,只得下令道, “命第二军主力右移,随时准备应对右侧敌军突破。” “命前军放缓进攻节奏,缓步后撤,将战线向友军靠拢,不要过于突前。” “命骑兵于阵后集结,随时待命而出。” …… 随后一连串旗号从中军发出,华部军迅速地进行了战场调整。居前和东魏军激战的金城营、安宁营开始稳步后撤,尽量和左右两侧的友军保持相同的战线。和华部军对面的东魏军立刻感觉到一直逼迫着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的压力一下子消退了,顿时信心大增,叫嚣着不断反逼过来。
就在此时,整个河桥战场的右侧,突然再度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喧嚣声。只见一队东魏军出现大HN岸,当先一员大将金甲红缨,手舞一杆朱彤漆槊,坐下一匹乌云一般的黑色骏马,如一尊降世的金甲天神,直向西魏军右翼杀来,当者无不披靡。看此人旗号,却正是东魏南汾州刺史刘丰。 原来刘丰见河桥不畅,自己所部迟迟无法过河参战,不由暗自心焦。他无意中瞥见中北城的河岸边停泊着几艘大船,当是为河桥守军转运粮秣的粮船,顿时心中有了主意。 刘丰立即率本部军马登船,然后向对岸驶去。船队顺流而下,选择避开河桥正面战场,在下游稍远的地方一处平缓的河滩靠岸。刘丰下船后,立即整顿兵马,然后直向河桥杀来。 刘丰赶到河桥,当面对上李弼的西魏军右军。刘丰大喝一声,挥槊直扑敌阵,他所部人马如同一阵狂飙一般杀进了西魏军的阵列。刘丰骁勇无比,只见他手中长槊上下翻飞,势无可挡,面前几无一合之将,西魏军一时大乱。只一次冲锋,刘丰就几乎撼动李弼大军本阵。 李弼意外见自己的右翼突遭敌军猛烈攻击,整个阵列甚至有全盘崩溃的危险,顿时又惊又怒。他拔刀在手,厉声下令道, “后退者斩!” 然后他指挥生力军上前迎战,务必挡住这股敌军。 刘丰一路奋勇向前,却见面前大队西魏军如潮水一般涌来。当中一人身材看似童子一般,却是勇武非常,只见他远则箭射,近则槊挑,将面前的东魏军一个个杀下马来。刘丰不由惊道, “这童子好厉害!” 刘丰一员部将在旁道, “这是西贼大将司空李弼之弟李檦,身不满五尺,然勇决过人。” 刘丰将槊一挥, “小儿亦胆决如此,何况八尺丈夫!” 立刻挥军迎了上去。两队勇士如同两道对面相撞的潮水一般死死纠缠在一起。 此时宇文泰也察觉到右军的异动,当下命若干惠所部出战,支援右军。若干惠军加入战斗之后,立即稳定住了整个右翼。刘丰虽勇,但随他渡河参战的毕竟兵少,竟是一时无法再冲动西魏军雄厚的右翼阵列。 而几乎同时,随后而至的东魏军步卒也已经赶到河桥,开始陆续过河参战。 整个对河桥营垒的争夺,至此已演化成一场混战,在河桥周边一个广阔的地域内,双方到处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明澈澄亮的阳光在镜子一般的河面上上反射出耀眼的粼粼金光。 河桥南岸的大地上双方十余万将士如密密麻麻的蚁群一般浴血拼杀在一起。盔甲和兵器的锋刃冷光漫射,满地都是层层叠叠的尸体,鲜血已将整个土地浸成暗褐色,空气中充满着刺鼻的血腥味道。 然而双方将士谁都没有觉察到,不知何时,一道诡异的黄色烟尘出现在大HB岸东方的天际。 这股烟尘初始只是隐隐约约袅袅挂在碧蓝的半空中,但慢慢地,这道烟尘变得越来越浓,越来越粗重,最后竟然如同一层黄色的云朵覆盖在半空。而一种仿佛闷雷一般的动响,也渐渐地由远而近地飘散过来。 随着这闷雷般的声响越来越大,大家渐渐感受到来自地表的微微震动。而那黄色的云朵,也仿佛变成一条长长的巨龙,直向河桥方向飞腾过来。 正在河桥血战的双方将士终于察觉到了这来自东方的异常动静。久历战阵的将士们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支大军在迅速地靠近。 如今这场大战方酣,这支大军的来到将完全改变双方力量的对比,甚至将直接决定今日这场战斗的胜负。 他们会是谁?是敌是友? 河桥战场十余万将士的心似乎一下子都忐忑了起来,仿佛充满期待,又带着些许担心。 然而宇文泰与西魏军一众大将的神色已变得异常严峻。HB为东魏占据,此时从HB而来的大军,恐是敌非友。 那条黄龙一般的烟尘慢慢逼近河桥,已经依稀能看到滚滚烟尘中策马飞驰的骑兵。一杆红色的军旗终于出现在人们的眼帘。 来的是东魏军! 这个消息如同一阵风一样刮过整个河桥战场。苦战中的东魏军一下子精神大振,而西魏军将士的心中却如遭重压。 突然,一阵欢呼声从大HB岸传来, “侯大行台大军已至!” 这欢呼声越传越响,最后几乎所有东魏军将士都一同爆发出畅快淋漓的欢呼声。这欢呼声声震天地,响彻云霄。 竟是侯景到了! 西魏军诸将一时惊疑不定,不是于谨已经攻下柏谷坞,侯景西来之路已绝么?为什么侯景大军却又从HB赶来? 宇文泰此刻却是满心苦涩,看来于谨虽然攻下柏谷坞,却终究没能挡住侯景。西魏军此番出征HN的方略就是要将东魏军HN河东两大主力分而攻之,因此西魏军才不惜代价地猛攻河桥。但不想侯景却已经转进HB西魏军已经无法再阻止他和高欢的会师,因此对河桥的争夺,现在已经变得没有实际的意义。 宇文泰略一沉思,随即沉声下令道, “鸣金收军!命各军交替而退,返回大营。” 清脆的鸣金声响彻河桥南岸,西魏军闻声开始纷纷退出战斗。西魏出战的各军之间相互交替掩护,缓缓退向河桥南边的营地。 华部军是西魏军攻在最前面的一支部队,几乎是在敌军的重围之中。当华部军闻听到鸣金也开始后撤时,和华部军一直纠缠战斗的斛律金敕勒骑兵却不肯罢休,却是紧逼不放。 李辰见状眉头一皱,转首下了几句命令。就听华部军中一阵号响,正在后撤的华部军突然止步,接着猛地向东魏军发起了冲锋。紧跟在后面的敕勒骑兵猝不及防,被华部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见当前的骑兵被一个又一个地戳倒,阵势大乱。 斛律金见势不妙,立刻命骑兵再结成厚阵,和华部军对战。敕勒骑兵们闻命密集在一起,拉开距离用弓箭和长槊与华部军对抗。却不防华部军中突然涌出大群手持大斧的步卒,冲到骑兵面前挥斧乱砍。 只见一名华部军一斧劈来,竟将一名敕勒骑兵的战马从脖颈砍断,只剩一点皮rou相连。那战马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骑兵直摔下来。那骑兵一摔到地上,还未及爬起,便已被华部军乱刃分身。华部军用大斧一顿砍杀,杀得敕勒骑兵尸横遍地,连连后退。 就在斛律金调兵遣将,准备阻挡住华部军凶猛的进攻的时候,却不想华部军中又是一声号令,华部军又突然停止了攻击,开始缓缓后撤。东魏军一时被杀得胆寒,这次竟是无人再敢追击,眼睁睁看着华部军扬长而去。 却说宇文泰回到营中,立即唤过李远道, “汝速领一队军马前去虎牢,迎高仲密阖府来此。” 李远受命去后,宇文泰再命一名心腹,手持自己的亲笔密令往后方去迎正在赶往虎牢赴任的王思政。只听宇文泰低声道, “命王行台依令而行,不必赶赴虎牢,就暂在弘农驻跸。整顿城防,以应不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