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阳光明媚,身着睡衣的宇文温坐在窗前,有些睡眼惺忪,一股没睡醒的模样,同样穿着睡衣的杨丽华已经梳洗完毕,坐在他身后,拿着梳子帮着梳头,扎发髻。 这几日宇文温带着家人在城郊御苑“夏游”,就住在御苑里,所以不需要上朝,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睡懒觉,打了几个哈欠后,渐渐清醒过来。 想起现在是月末,便问:“明日又要开会了吧?” “嗯,事务繁杂,不开会是不行的。” “这会,不会是流于形式、白白耗费时间吧?” “哪能呢?”杨丽华轻轻一笑,“那么多产业,皇后只能总揽,若不定时听大家的汇报、统一步调,这家可不好当。” 宇文温“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女人们有事情做,消耗大量精力,宫斗的“强度”就不会那么大,那么后宫起火的几率就会很低。 “和谐后宫”是不可能存在的,这一点宇文温很清楚,女人多了是非就多,无论是民间还是皇宫都一样。 尉迟炽繁拉着meimei“严防死守”,重点盯防对象就是杨丽华和萧九娘,这不是个人恩怨,而是为了儿子,所以宇文温理解,不会因此觉得皇后姊妹人品不好。 杨丽华和萧九娘知道自己被皇后及其“帮凶”盯着,于是采取“防守反击”策略,不会主动招惹皇后姊妹,但皇后姊妹俩要是挑刺,该反击的必然反击。 她们同样不是和皇后姊妹有个人恩怨,依旧是为了儿子,当然,做母亲的这么坚持,是为了给儿子争取更多的合理利益,不是为了太子之位。 至于没有儿子的张丽华,“威胁程度”小,陈媗和陈婤虽然生了儿子,但对太子的威胁不大,所以不是皇后的重点盯防对象。 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取决于宇文温,只要他保证嫡子的地位,尉迟炽繁的心就定,不会风声鹤唳,其她人也不会有为儿子争位的想法。 道理和治国一样,君主贤明,那么有才能之士便是治世能臣,若是君主昏庸、倒行逆施以至于天下大乱,那么这些人就是乱世枭雄。 这一点,宇文温很清楚,所以绝不会在其她人面前,议论起太子的事情,不然后妃们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平添许多是非。 后宫佳丽多,以男人的角度来说是很“爽”,但以一家之主的角度来说,意味着责任翻了几倍,宇文温想着想着,有些出神,忽然觉得腰间一紧,面颊一热。 原来是杨丽华从后抱住他,然后亲了一下面颊。 “一转眼,都差不多三十年了呢....” 杨丽华感慨着,宇文温点点头:“嗯,往事历历在目,仿佛昨日一般呐...” 老夫老妻的,昨晚才折腾过,不至于现在又死灰复燃,杨丽华很快起身去安排早膳,宇文温独坐窗前,看着窗台上摆着的一盆白色菊花。 菊花是很常见的观赏花卉,这盆菊花看起来没什么奇特之处,但宇文温知道,这和一般的菊花不同。 这不是中原原生的菊花,来自极西之地,之前从未见于中原,所以没有正式名称或者俗称,若按照惯例,既然这菊花来自西域番邦,就该叫做“胡菊”。 但根据其特性,宇文温知道这花的名字应该叫做“除虫菊”。 没错,大名鼎鼎的除虫菊,花瓣和根茎里含有能杀虫的化学成分“除虫菊酯”,以其制成蚊香或驱蚊剂,可以有效驱蚊、杀蚊,比起艾草香强很多倍。 中原百姓移民岭南、交州,靠着蚊帐和除虫菊制成的蚊香防蚊、驱蚊、驱虫,可以极大降低染上疟疾等恶疾的几率。 所以,除虫菊和鸟粪石一样,是大自然的馈赠,但为了找到它,宇文温等了许多年。 现在如愿以偿,却得来不易。 。。。。。。 午后,宇文温在御苑行宫接见豳州刺史安吐罗,“商而优则仕”的安吐罗,在宇文温登基后踏入仕途,如今是“安使君”,正经的官宦人家,行事风格完全不一样了。 商人再富裕,出行的排场都比不上官员,如今,“安使君”的官威可是大大的有,成日里坐牛车出行,派头十足。 安吐罗是天子潜邸故交,又立过不少大功,甚至协助当时的王妃和世子和宇文温团圆,所以有此待遇理所当然。 不过皇朝流内官也有胡人出身的官员,譬如有名的御史骨仪,所以深目高鼻的安吐罗,倒不会太引人注目。 此刻,安吐罗正在向宇文温详细介绍“除虫菊”的实验情况,以便用事实证明,他向天子进献的“胡菊”,真的具备强力除虫功效。 实验记录,安吐罗现在已经带来了,宇文温会让人誊抄一份,然后用安吐罗提供的“除虫菊”进行实验,以印证对方所说,若真的确定了除虫特效,宇文温不吝于重赏。 除虫菊,是开发岭南、交州、南洋的利器,宇文温觉得对“引进者”重赏理所当然,而安吐罗不敢独揽大功,特地向天子推荐那真正的立功者。 兵部职方员外郎,王世充。 在外等候多时的王世充,得天子召见,诚惶诚恐来到御前,向天子行礼:‘微臣王世充,愿吾皇千秋万岁!’ “平身。” “谢陛下。” 宇文温看着面前这深目高鼻的“亚中年人”,饶有趣味的问:“员外郎,朕听安使君说,你为了寻找这能驱虫的菊花,扮作粟特商贾,不畏艰辛,到极西之地的罗马和波斯寻找了将近十年?” “回陛下,此乃微臣份内之事,臣子为陛下效命,何来艰辛之说....”王世充中气十足的说着,“微臣供职兵部职方司,本就有了解番邦风情之责,前往极西之地勘察,职责所在,理所当然。” “微臣当年听安使君闲谈时提起,说极西之地有异菊,可灭杀百虫,于是留了心,多方寻找,所幸天佑大周,让微臣找到这种菊花,带回中原....” 王世充侃侃而谈,巧妙的把自己的功劳列出,却又不忘提及安吐罗的举荐、指点,说话滴水不漏,两面讨巧,宇文温听了,只觉果然是个人才。 ‘以隋炀帝那猜忌、多疑的性格,你都能混得风生水起、深受信赖,真不愧为乱世枭雄。’ 宇文温如是想,却不动声色,时代不一样了,他不会照着“名单”一个个定点清除,因为没有必要。 如果他倒行逆施,搞得民怨沸腾、天下大乱,那么即便杀了王世充、李渊、窦建德,依旧会有赵世充、吴渊、张建德冒出来。 打铁还需自身硬,他要是成为明君,那么再多的枭雄,这一世也只能老老实实做治世能臣,如果他连这点心胸都没有,还说什么大展宏图?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才是用人之道,宇文温看向诚惶诚恐的王世充,问道:“员外郎这十年都在西域度过,那就将极西之地的情况,为朕详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