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六章 没有选择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苏辰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追踪术搜寻，从东唐国返回西晋国的途中就发现过一次，第二次则是在三天前，刚刚到达这座城市时。 在三千星辰天，无论是哪一种追踪术，如果想要长时间感应到对方的位置，都必须在目标身上，留下能够让施法者感应到的“追踪印记”。 追踪印记，乃是以施法者自身本源灵力结成，要么是附着在目标的衣物或皮肤上，要么就是直接侵入到目标的魂元。 凭rou眼根本发现不了追踪印记，只能通过自身气场和灵识感应到，但前提是，留下该追踪印记的施法者，其修为低于自身一个大境界。 苏辰此今拥有实境五重的修为，未踏入空境的术师，无论施展任何追踪术都无法逃得过他的气场感应。 第一次察觉被追踪时，苏辰曾以为是被东唐国某个心怀不轨的术师盯上了，故而在感应到对方的灵力印记后，立即便以灵念将之抹了去。 对于一名武君而言，想消除身上被人留下的追踪印记，并不困难，只需花些时间以灵念强行抹去便可。 由于随后几天都再没有出现新的追踪印记，苏辰也将此事抛在了脑后，直到三天前，又一次察觉自身被追踪，他才留了心，恰逢自身修为又将要突破，未免出意外便哪里也没去，一直留在府中。 连番两次被人追踪，苏辰最初也和李凤怡猜想的一样，怀疑是苏伯乔，然而，直到刚才第三次出现追踪印记，才彻底推翻了这种可能性。 之前两次，由于双方距离较远，没办法判断出对方使用的那种玄术，但这一次，苏辰却足以分辨了出来。 梦魇命魂术！ 这是一种以损减寿元为代价，直接抽取他人命魂记忆中，目标所留下的投影，以此进行追踪的邪术。 施展这种邪术，对于施法者的修为，要求很低，只要拥有凝境期的修为即可。 “此人连续施展了三次梦魇命魂术，前两次皆被我抹去追踪印记，早该清楚境界不如我，可如今居然还敢追来，肯定有所依仗，既然你这般执着，那我也便等着你过来，看你究竟是何人，又有何目的……” 苏辰在心里冷道了一句，行至南苑花园荷池正中的凉亭前，腾身跃到凉亭檐上，面朝南苑入口的方向直接坐了下来。 事实上，苏辰完全可以赶在对方过来之前，先行离开王府，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座郡城，对方修为并不高，仅为凝境期，他只需一刻钟便能将对方留下的追踪印记抹除。 但这次，苏辰并不想躲，也没有必要再躲。 对方既然掌握了梦魇命魂术，追到他是迟早的事情，还不如干脆些，就在今日会上一会。 毕竟，若对方实力强于自己，再躲也是毫无意义，早晚都要面对，不如就在今日弄清楚对方身份，免得它日去对付苏伯乔时多生变故。 没一会儿，在李凤怡的命令下，整个南苑明里暗里的护卫和火鸾营侍卫全部撤走，住在南苑的苏玉和宁蓝钗，也由李凤怡带着迅速转移去别的地方。 宁蓝钗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李凤怡叫走前还在暂居的别院内修炼，苏玉倒是隐隐猜到与苏辰有关，但素来知道轻重的她，倒也没追问李凤怡，只是在心里忧心忡忡的暗自祈福。 一炷香后。 平王府朝南的正门外，来了一名戴着面纱的白裙女子，以及一位身穿黑袍的青年。 两人走到王府大门口的台阶前，白裙女子脚步稍缓了缓，但黑袍青年却是径直踏上了台阶，往王府内走了去。 若是在平时，遇上这种情况，守在门口的护卫早已出声喝止，必要时则直接动武驱逐，哪里会容人靠近大门台阶十步范围。 但今天，面对这两名来历不明，直接往王府内闯的黑袍青年和白裙女子，门口四位持着铁枪的护卫，却是一句话也没讲，只是相互看了一眼，便迅速往侧边挪了几步，明显没打算阻拦。 也不知是对王府守卫的反应，早有所料，还是根本就不在意，黑袍青年表情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空山，他好像知道我们到了。” 直到白裙女子开口后，黑袍青年方才冷淡的回了一句：“你修为太低，又在如此近的距离内施法，他自然能判断出你已离他不远。” 说着，黑袍青年便率先迈过了王府大门的门槛。 白裙女子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立即跟着进了王府。 由于李凤怡早先交代过，两人进入王府之后，根本没遇任何阻拦，一路无阻的往南苑去了。 没过多久。 当看见出现在南苑花园的黑袍青年和白裙女子后，坐在荷塘正中凉亭檐上的苏辰，却是短暂的怔了下。 “原来是你们二人……” 苏辰先眉头一锁，旋即又松了开。 这个结果，可以说既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 自从在白雾岭见到那名白裙女子，并与黑袍青年短暂交手后，苏辰就早有预感，迟早会再遇见这两人。 事实上，就算遇不见，等了结完西晋国的事情，除掉苏伯乔这个祸患，苏辰也一定会想办法，尽力尝试寻找到这两人，尤其是那名黑袍青年。 黑袍青年的来历，自从在横断峡与那名神秘前者有过那番意识交流后，苏辰就已经隐隐猜到了。 “空山，等等，有些不对劲。” 吕青罗忽然上前拉住了傅空山，远远望着从荷塘石亭上站起身的青年，颦眉道：“我看见他了，但此人好像并非是我们要找的那叫苏祁的少年。” “你只需确认梦魇命魂术的追踪印记在此人身上即可，至于相貌，有太多方法可以改变，你就在这里等我，接下来，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过来。” 说到这里，黑袍青年便独自朝前走了去，几步后，忽停住脚，莫名问了句：“你不顾一切的跟随于我左右，其实，只是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够变回你曾经熟悉的那个傅空山，我说的对不对？” 吕青罗闻言一怔，红唇微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放心，你很快就能如愿以偿，我会还你一个真正的傅空山。” 黑袍青年丢下此话后，身形一动，仿若一阵掠过的黑风，迅速朝远处的荷塘而去了。 吕青罗默默的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心里一时间挣扎无比，最终，她选择了留在原处。 原本她一直不太明白，为何会对那个叫苏祁的少年，产生出那种奇怪的不安，但现在她隐隐猜到是为什么了。 凉亭里。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我应该是同一类人。” 苏辰平静的看着几步外的黑袍青年，率先打破沉默道。 “你错了。” 黑袍青年摇了摇头，眼神空茫的道：“你我不仅是一类人，更是同一人。” “同一人？” 苏辰先是一愣，旋即，瞳孔霍然紧缩，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同一个人吗…… 难怪自己重生后的记忆并不完整…… 难怪会出现那样奇怪的幻觉…… 难怪自己和对方会相继出现在同样的两处地方…… 原来，对方与自己根本就是同一人！ 自己此前的猜测，只对了一半！ 对方确实与自己一样，都是灵魂附体重生，但，对方附体的那份灵魂，并不是其他人，而是自己缺失的那一份！ 这一瞬间，苏辰终于完全想通了。 “很意外？” 黑袍青年淡漠的道：“其实，我也很意外。” 说着，黑袍青年转过身，朝等候在荷塘边的白裙女子望去，道：“你如今看见的那个女人，叫做吕青罗，没有她，我应该早已魂消亡命。” 苏辰也跟着望去，接话道：“上次在白雾岭，我能逃脱，也是她有意放过我……” “你明白就好。” 黑袍青年回过身，道：“若非是她妇人之仁，那次你已经死在我手里，不过，现在看来，这倒是件幸事。” 苏辰冷冷的道：“我死了，难道不正合你意？” 黑袍青年很直接的道：“我即便不杀你，也能融合你拥有的那份灵魂。” 听到这话，苏辰心里猛的一沉，下意识的便想动手，但转瞬间又意识到，对方敢于把话说出来，肯定是有所依仗。 “有区别吗？” 深吸了一口气，苏辰尽力保持着冷静，继续和对方周旋着道：“你我灵魂虽然同出一体，但如今都有各自的意识，实则已是两个人，如果重新融合，自然有人会死。” “不一样。” 黑袍青年摇了摇头。 苏辰皱起了眉，却有些糊涂了。 这时，黑袍青年忽然问了句：“虎灵战刀如今是不是在你手里？” “是。” 苏辰回答的同时，趁机也将虎灵战刀唤了出来。 “果然在你手里……” 似能感觉到虎灵战刀的存在，黑袍青年呢喃了一句，嘴角亦浮现出一丝苦笑，莫名的自语道：“完全的附体重生吗……不错……确实比我这缕残魂更有资格……” “相信，你已经见过那个人了。” 说着，黑袍青年话音一转，又一次发问道：“他应该有帮你提升修为，你如今在虚境，还是实境？” “实境。” 苏辰没有遮掩，脸色却凝重至极，对方一言一语都透着诡异，实在让他摸不透其到底在想什么，心里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不能再等了！” 苏辰把心一横，眼中闪过一道杀机，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解决掉对方，但眼下除了动手，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是，就在他要准备出手时。 “你比我更适合活下去。” 黑袍青年突然说道。 “轰” 此话一落，苏辰脑中霍然一阵沉鸣，眼前的景象，就如破碎的镜子般，骤然间变得四分五裂。 在分裂破碎的视线里，苏辰只看见，站在几步外的黑袍青年，扭头望向荷塘边的白裙女子，脸上带着似解脱般的淡笑，朝后仰倒而去。 与此同时，脑海里出现了一段话音。 “你我本就是一人，无论谁的意识消失，一旦灵魂融合完整，你我所曾经经历的一切，都能感同身受，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体会到，你忘却的那些愤怒，痛苦……” “你或许不希望再背负上过去的枷锁，想重新选择一次人生，我也很想……” “只可惜，这永远也不可能，你没有选择，我也没有选择……” 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弱，苏辰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而眼前破碎的景象，却是很快化作了无尽的黑暗。 凉亭里。 苏辰和黑袍青年，双双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