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宫规仪行
扑棱棱，十二岁的卓文清从床上坐起，冷汗湿透了衣裳。 恶梦挥之不去。 “砰——”窗户被冷风吹开，青铜烛台上的蜡烛被吹灭。 夜风肆虐着，呼呼作响。 卓文清站起身来，走向窗户，用力将窗户合拢。 就在卓文清想转身走回床榻时，窗外似有女人的哭泣声。 是谁深夜在窗外哭泣？难道是新宫女吗？卓文清披上一件深衣走出了房间。 轻轻将房门合拢。在肆虐的夜风中，卓文清侧耳倾听。 声音忽远忽近。 院墙外的通道上传来脚步声，夜色中，顺着院门的缝隙望去，门外，一盏盏灯笼疾速地掠过。 一个身穿白色衣裳的妇人被几个侍卫拖向远方。 跟随在众多侍卫身后的是一名目光炯炯的老者，老者朝院门这边望了一眼。 卓文清心下大惊，难道老者发现了自己在窥视？ 老者冷冷地将目光收回，背起双手跟随众多侍卫而去。 看老者的穿着，显然老者是这庞大的王城的宫内侍卫之长——宫伯。 哭声，脚步声，红灯笼的光芒，渐渐远去。 身后似乎有人的喘息声，卓文清缓缓转过身子。 梳着连云鬓的三等宫女穆连云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几个宫女跟随在穆连云的身后。 “连云jiejie——”卓文清有些心惊地看着穆连云。 “深夜，你不在房间里歇息，站在这里做什么？”穆连云问道。 卓文清不知该如何回答。 阴冷地笑，穆连云冷冷地看着卓文清，道：“这森森王城宫院林立，别宫离馆至少270多处，各种园囿更是百多处，王、夫人们、太子，公子们、小主们、王室宗亲们，多达千人，可是你一一探询，窥视的？” 就在卓文清想哀求，请求宽恕时，穆连云飞快地抬手，示意卓文清不要讲话。 “这王城里你我一样的宫女犹如这地上的蚂蚁，即使死去，也不会让人看上一眼。本就命贱，为何不好好惜命？今日你或许恨我，他日你定会感谢我。” 严厉地望着卓文清，穆连云不容置疑地说道：“身为一个宫女不能有好奇之心，我罚你跪在这里，认真思过。” 见卓文清乖顺地跪在墙壁下，穆连云一甩袖子，带着几个宫女走向正房。 看着空旷的大院，卓文清，这个十二岁新入宫的小宫女，这个穿越而来的女子，默默地数着绵羊，祈祷时间快些过，期待着天明会得到饶恕。 仰起头来，夜空中繁星璀璨。一颗流星划破夜空朝天之边而去。 …… 翌日，嫦云馆。 青石地面上，一百个新进小宫女整齐地站立着，恭顺地听着几个负责礼仪规矩教习的三等宫女们教诲。 卓文清双腿发麻地跪在院墙下。 昨夜，自己为什么会犯下这样一个低级错误？ 深宫中，一个小小宫女怎可因为好奇走出房间，探询周遭一切？ 不，自己是一个细作，本就该观察周遭的一切。 想到这里，十二岁的卓文清不再感觉腿发麻了。 韩嬷嬷和几个宫女站在远处，静静地观察着每一人。 穆连云在新进小宫女的队伍中缓步地走着，手中的大戒尺不时地重重地击打在某个小宫女的身上。 停在一个小宫女的身边，穆连云飞快地将一朵珠花从这个小宫女的鬓发间拔了出来，丢向远处的空地上。 因为猝不及防，小宫女惊吓的双腿打颤，两只眼睛惊惧地望着穆连云。 “啪——”戒尺重重地击打在小宫女的双腿上。 扑通一声，小宫女跪倒在地。 “在这王城里，只有秦王宗室亲眷可以头戴耀眼珠花，身为一个侍女，永远不要夺了主上的光彩。站立行走有形，任何时候都有仪容，即便是惊惧，也要保持一个宫女该有的仪容。”穆连云冷冷地说道。 众女齐齐道：“连云jiejie教训得是。” 穆连云看也没有看跪地小宫女一眼，继续朝前走去。 “咸阳宫岁选宫女，凡选中者，入宫后都会授以绣锦、执帚、音律、器工、梳妆、制膳，仪行，择其优者，教以掖庭规程、写字。宫人考校，优异者授以六法，供各宫院提名。没有被选用者将为宫中杂役。 无论是被各宫院留用，还是从事杂役，都有月钱。 月钱多少并无定制，膳食、衣服、胭脂水粉等有内务府供给。若是入了各宫院，得了主上们的恩宠，自会有多的赏赐。” 穆连云转过身来，目光扫过每一个小宫女的眼眸，语气忽然柔和起来。 “姑娘们认真做事，吃穿用度宫里都有提供，若是将月钱留存下来，每隔上一段时间送于家人，也能解了他们的困顿。” 一众新入宫的小宫女们的眼眸湿润了。 …… 立容、坐容、行礼、迎宾、宴请…… 趋、拜、拱手、作揖、唱喏、长跪、鞠躬、寒暄、叉手…… 日渐西薄。 暮色中，众多小宫女们列队走出这座叫做嫦云馆的院落，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十二岁的卓文清跪在院墙下，饥肠辘辘。 一天没有进食的她有些眩晕，大脑中响着嗡嗡之声。 忽然，迷蒙的视线中有几个年轻的寺人推动着一辆木车，艰难地走进嫦云馆。 椴木制作的木车上是一个巨大的木制水桶，水桶里装满了渭河河水。 一个监水官跟随在众人身后，边走边整理着衣装。 监水官大概二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俊朗，腰身魁梧。 占地巨大的，宫院林立的王城里的用水皆是这些年轻的，身体强壮的寺人运送进王城。 寺人，寺者，侍也，意为被阉了的人是专门服侍别人的人，也可称呼为阉人，后世称之为太监，宦官。 这些运送生活用水的寺人皆受内务府监水官看管。 木制水桶里的水被倾倒进一个巨大的水缸里，面容俊朗的监水官走了过去，仔细地看了看水缸中的水。 荡漾的水中是此人的倒影。男人看着水中的倒影，若有所思。 一名寺人道：“穆大人，十口大缸已经悉数装满。” 被叫做穆大人的男人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朝嫦云馆外走去。 当走过卓文清身边时，男人停住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