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离王爷带着域华帝派下来的一万兵来时,士兵已经死伤无数,十三皇子的头与身子分离还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武将军已然杀得麻木,左臂已经不见,独臂挥着单刀,血腥,整个地方都是血腥。 城中都是血腥,孩童还来不及啼哭,便没了声,跟来的太医不少倒下,瞳孔大开,嘴微张,最后一刻似乎想说些什么。 万兵冲上前,密布的箭射来,砸来的无数大石块。 那一战,被后人传为“无意战” 后世传,那年的无意战,战王不用一兵一卒就能将匈奴击退,且料三个皇子好功名利,擅自打开城门,最后死伤无数,城中百姓竟有一人存活,域华帝得知,将九皇子和十二皇子将为庶人,此生不得入京都,武将军留于城中终身守候。后来有人传出在一个小镇上见过九皇子,似疯似颠,嘴里还不停喃喃,老城主,老城主……其意不得而知。 不过这是后来之事。 离王爷直接将首领的头砍下,挂于城门,那狰狞的面容还在诉说那日的残忍。 跟来的数十名太医也只剩下四名,太医还未从那日的惊恐中回过神又开始忙起来,几乎城中街道上都是摆着伤兵。 怜薇在那后一夜便被送回,孙太医心里有疑惑,却忙得也没问,只是她每日都做着手里的事,再不见她开口说话。 离王爷一人在房内,两日,都未曾出现过,派兵已经将这里的情况上报给域华帝。 “将这碗药端给王爷,这是药布,王爷受了剑伤,不顾也是不行。”孙太医将手里的药递到怜薇手上。 她看着药一愣,见孙太医又转身做事,端上药。 门外还放着吃食,未动半分。 怜薇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在门外等了片刻,她直接推门进去。 一把剑直接从耳畔擦过,一缕青丝飘落,剑插在身后的门上。 “滚出去。” 嘶哑的声音还伴随着阵阵咳嗽声,房内有淡淡的血腥味,人坐在床沿,只有中衣着身,低着头,看不见神情。 怜薇步子顿了一下,端着汤药上前,将药布放到桌上,端起药碗举到离王爷面前。 “滚出去!”离王爷一挥手,将药碗翻到在地,瓷碗破碎,发出清脆的响声,布满血丝的眼狠狠瞪着她。 怜薇盯着他,转身,一只手狠狠擒住她的手腕,她转了个身,似乎整只手都能被扯下来。 他死死盯着她,手上的力道不放松半分。 “是你。” 怜薇紧抿着唇,沉默。 半晌,他将她放开。 他盯着她的动作,怜薇转身拿过放在桌上的药布,走到他面前。 “出去。”他只是吐出这两个字。 怜薇瞧了一眼,将药布放到他身旁,施了个礼,往外走,合上门,门外站着的人让她一顿,她掩下眼中所有情感,越过他。 白云里看着怜薇的背影,扯起了一个笑。 夜里,怜薇提了一壶药酒坐在就近的溪水石岩上,面前摆了两个碗,听见身后的响动,拔出酒塞,将两个碗倒满,拿起最近的碗便一干而尽,呛人的辣,辣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地拼命的咳嗽。 “不会饮酒,不用逞强。” 男声打破这寂静的夜,一双黑靴走到怜薇面前,坐下,端起另外一碗酒,豪气地一饮而尽,随后拿起酒壶,又为自己满上。 两人都不说话,静静听着溪水流淌的声音,都是安宁,经过腥风血雨,像是偷来的一片安宁。 她抬起手,想拿起酒壶,却被他拿走,他站在溪水前,溪水上倒映着月亮,倒映着他的身影,似乎只有这一刻,像是什麽事都能做到一眼,你瞧,他和月亮在同一高度,他伸手便能碰到。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吗?”她问他,却像在独自喃喃,声音极轻,眼睛带着一丝迷离,不胜酒力便让她两颊红润,说完,随后又笑起来。 白云里猛灌了一口酒,看着溪水上晃动的影子,他觉得他也醉了。 “一个帝王的权威竟要这么多无辜的人来换。”
怜薇慢慢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白云里身旁,想从他手里拿过酒壶,踮起了脚却怎么也够不着,她放弃,呆愣地看着水中映下的两人。 “她……是不是也要死?”她仰着头看向他,有些站不稳的拉住他的衣袖,他偏头看着她,半揽住她的肩,以防她站不稳掉进水中。 她笑了笑,挣脱开他帮助她的手,一个踉跄地转圈,接着转,一个接着一个,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 “君无情,妾有意,胭脂心,凤鸾鸣。”她突然高声喊起来,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女娃甜美的嗓音不见,全是清哑,念出了女子一生的苍凉。 白云里喝掉最后一滴酒,揽住她单薄的身子,她半醉,微眯着眼,瞧着他,他冷着脸,盯着她。 她突然伸出手指着他,指着他的眼睛,“那是你,那是你对不对?” 白云里沉默。 怜薇轻笑,心中却是明朗,“我知是你,不是瞧见你的眼睛,而是你的味道,白云里,那人就是你。” “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他握住她指控他的手,模样十足就是个撒娇的小女娃。 她唇颤动了几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将头埋进,他不推开也没有任何动作,怀里的人几乎在颤抖,胸前却渐渐有了温湿。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闷头重复这一句话,带着哭腔。 她来这第一次落泪。 “我不想知道太多,你却想让我活的明白……你说我不会死,如今却是生不如死……白云里……你为何……你为何……” 最后的话,她没说出,她也不知道她自己想说什麽,她只是想起了萧妃的那句话。 他终究是负了我萧家人。 她做梦,她看见了从未见过的萧将军,君王赐宝剑,让他试剑,他举起剑,生生砍下自己的头颅,砍下的头颅还在高呼。 吾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