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所谓宽衣解带
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并不是迟钝的人，修炼成人形也已经有一千年的时间，看多了二叔和二婶之间的举案齐眉、缱绻情深，对于情爱他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 只是，知道是知道，却并不了解。 小时候他常常听二婶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一入相思门，便识相思苦……” 当时他就吓坏了，直嚷嚷不要有感情，不要喜欢上谁，这许多年过去，他碰到过太多女子，各种各样类型的，或国色天香，或倾国倾城，或妖媚动人，或活泼可爱…… 如今想来，竟是连那些女子的容貌都记不清楚。而现在―― 很怪异的感觉，不想要她受伤，哪怕一点点也不想。 想要跟她亲近，想要触碰她，想要…… 这是什么感觉，是二婶口中的“爱”吗？ 若是，若那个人是苏小狸，那他便也认了！ 能爱她，关心她，守护着她，不让她受伤，这样的感觉……只是想想都觉得好舒服呢！ 从小到大，唯一的愿望便是辅助二叔让鹰族管辖之下的人们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现在，似乎又多了一个愿望呢！ 惊魂未定的紧紧埋在皇甫凛冽怀里，好久好久，苏小狸才微微动了动身子，伸手到处摸摸自己，咦！没有疼痛，没有伤口，没有流血，除了狼狈一点儿，她完好无损。 唔！还好还好，没事儿没事儿，简直是万幸啊，她竟然没事儿，真是多亏了皇甫凛冽！ 皇甫凛冽？！ 撑着皇甫凛冽的身子立起来，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僵硬，再仔细一看，苏小狸愣了―― 皇甫凛冽白净的脸擦伤了多处，额头破开了一个大口，正扑哧扑哧的流着血，顺着墨黑的长发渲染了他头部下整片雪地，分外刺眼，风雪冰冷的气息掩盖了血腥味儿，这一刻亲眼所见了，她才知道这个人伤的有多重，竟让她眼睛有片刻的不能聚焦。 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她一根汗毛都没丢，分毫不差，行动自如。 而他脸色比地上的雪地还要苍白，双目紧闭、鲜血淋淋的躺在她眼前，看得见的已经如此凶险，那他身上呢？她没看到的呢？ “……皇甫，皇甫，你怎么样，皇甫……你别吓我……你醒醒啊……” 手忙脚乱的扯了自己的裙摆去堵皇甫凛冽的额头，苏小狸手指不停颤抖，她不是故意的，她拽着他来这里只是想要小小“报复”一下，顺便帮帮她的忙，她没有害人之心的。 虽然她已经决定要跟随师尊去徽州了，可是自愿去跟被圣旨命令去那是两回事啊，那鹰王大老远怎么可能知道她苏小狸，除了这个家伙还能有谁告诉他？ 所以她只是想要让他做她一天的坐骑，顺便帮她解开那密林深处的结界罢了，她没有真的想过伤害他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小师叔，你快醒醒啊，你醒醒啊，我再也不敢了，你别吓我啊，我再也不提那无理要求了，你醒过来啊，醒醒啊……” 眼睛干涩疼痛，苏小狸哀嚎着一手摁住他的伤口，一手不停的摇晃他，若是师尊知道她弄伤了皇甫凛冽，以他们两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关系，一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一气之下赶走她。 唔，不要啊！ 想到冷漠的师尊曾因为她对一个乞丐的生死视若无睹，回去后不仅狠狠训斥她，更惩罚她要直到那乞丐病愈才能吃饭，想到那些没有饭吃的日子，苏小狸就吓得不得了。 “别吓我……你是师尊的义弟，若是师尊知道我害你受伤，一定会狠狠处罚我的……呜呜呜……小师叔，你快醒醒啊你不是妖怪吗，你不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吗，你怎么可以这么没用呢，你醒醒啊……” 叫了半天都没醒，苏小狸紧张的伏下身子，脑袋贴向皇甫凛冽的胸口。 “咚咚咚……” 唔。还好还好，还有心跳！ “嘶……小狸……” 微弱的声音至耳边响起，苏小狸惊喜抬头，只见皇甫凛冽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接着狭长的眉微微拢了拢，渐渐睁开了眼睛。 “哇……小师叔，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小心翼翼的将皇甫凛冽扶起来，他额头的伤口已经凝固，没在流血，只是他苍白的脸却因为这一动作更加白了，冷汗至他额头不停冒出来。 “别哭……我没事儿，你呢，你有没有伤着哪儿，快给我看看……嘶……” 强撑着身子皇甫凛冽担心的扒拉苏小狸，没成想才刚一动后背、腰腹之间便传来剧痛。 刚刚下来的时候他一着急竟连妖力都忘了，一路滚下来都是懵的，心里脑海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受伤，好好护着她。也许是在那几块大石头上撞到了骨头，现在腰腹、后背两处像是要裂开了似的。 “小师叔，你别动了，你后背是不是也伤到了，你别动啊，快让我看看，你不是妖怪吗，你怎么还会受伤啊，你的妖力呢，你” 不顾皇甫凛冽的阻止，强硬的扳过他的身子，眼前的一幕狠狠凌虐着苏小狸的视网膜。 破烂不堪的衣物，泥土、雪混合着鲜艳的红色划破了他洁白结实的后背，一条一条的纵横交错血rou模糊遍布他的整个后背，像是在一片纯白色的宣纸上滴落了无数的红墨水，触目惊心。 皇甫凛冽米色的锦袍凌乱不堪，后背更是因为刚才整个身子护着苏小狸的关系，在树木、石头、僵硬的雪地上擦得稀巴烂，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形如鬼怪幽灵般脆弱，又似乞丐般狼狈。 “雪衣战神”皇甫凛冽，妖力高强战无不胜的皇甫将军，竟为她变成这副落魄模样，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干涩的眼睛一阵热意翻腾，泪水就那样毫无征兆的滚落下来。 “唔，你就是我的小师叔了，小师叔，小狸以后再也不任性妄为，再也不调皮捣蛋了，小师叔，怎么办，您流了好多血……呜呜呜……” 伸手，迟疑着想要帮他擦擦伤口，结果换来他疼痛的瑟缩，前世见惯了流血流汗狰狞恐怖尸体的她，不知怎么的，心脏狠狠一缩。 不要有事啊！不要像师尊一样出事，小师叔，大不了以后再也不捉弄你就是了，你不要有事儿！ 呃，好吧，其实是有心捉弄，但是害你受这么重的伤，却不是小狸的本意啊，小师叔，您一定要相信小狸！要不师尊那儿…… “好了，别哭了，都说我没事儿了，你看伤口是不是没了……” 雪白的光晕自身体内部浸透出来，皇甫凛冽后背一阵朦胧之后，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便不见了，甚至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哇，好神奇……” 眼前的场景太多逆天，虽早就知道这世界跟她以前生活的世界不同，有妖怪神仙之类的，但是，亲眼目睹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在眼前发生，这对苏小狸的冲击还是挺大的。 上次书救下师尊阿虎他们，他的空间封锁，这次皇甫凛冽的治疗术，这世界真的是太奇妙了，看来她也得抓紧时间学习她的“寅蒙灵决”，到时受伤生病什么的都不用怕了，而且据崽崽说还可以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耶，对于贪生怕死的苏小狸来说，那可是梦寐以求的事儿，若真能长命百岁，那就太完美了，不是吗？！ “小小师叔……这这……呵呵呵，好神奇啊……” “这其实不算什么的，只是妖族最简单的法术。对了，小狸，你让我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让我带你飞吧？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儿？” 消耗一些妖力，又流了些血，皇甫凛冽脸色有些苍白，任由苏小狸扶着他一步一步艰难往山坡上走去。 耳边风声鹤唳，雪舞飞扬，好一会儿，两人终于爬上了山坡，站在高高的山坡之上，眺望远处。 “当然不是咯，本小姐是到这儿来找宝贝的，不过那里本小姐进不去，貌似有什么结界。” 得意一笑，苏小狸抬手指着山坡之下那一望无际的密林，笑道。 为自己施展了治疗术，旋身一转，刺目的白光一闪，苏小狸下意识的双手护住自己的双眼，待再睁开眼睛，才发现受伤颇重，刚刚还奄奄一息精力不济的皇甫凛冽已经衣冠楚楚的站在她面前。 他额头的伤已经不见，就连疤痕都没有，跟后背曾受过伤的地方一样的恢复光洁如初，同样的米色锦袍，只是这件锦袍上绣的是墨梅，刚刚那件锦袍上绣的是松柏。 一身正气，干净利落，眉清目秀，俊逸非凡…… 只除了，面色苍白些。 “哎哟，我去，小师叔啊，您老要变装能不能提前招呼一声啊，这么猝不及防的露这一手，待会儿小狸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怎么办？唔，还是说你们妖族的人都是暴露狂，随便什么人面前，甚至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也没事儿，恩？……” 一脸色迷迷的表情，苏小狸戏谑的围着皇甫凛冽转了一圈，口无遮拦的打趣，完全不顾皇甫凛冽通红的耳根和不自然闪躲的眉眼。 其实他也想要让苏小狸回避的，只是这大雪天的，一米之外都看不清人，她又只是个凡人，他怕她出什么事情，所以才―― 呃，不过什么叫看到不该看的，还有什么叫他们妖族都是暴露狂……？ 直感觉一群群乌鸦从头顶飞过，轻咳两声缓解诡异的气氛，皇甫凛冽转移话题。 “对了，你刚刚说宝贝，到底什么样的宝贝啊，值得你这么不辞辛苦啊，这雪越来越大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等雪停了，咱们再过来。” 拢拢眉，看了眼山坡下一望无际的密林，几声不知何种动物的吼叫传来，皇甫凛冽五指一抓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抓住一把伞撑在两人头顶，阻挡一些风雪，担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