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卷 三重视界
睁开眼，看到潮湿还露着木茬子的天花板，阿鲁卡便知道自己回归了主世界。与上次回归时一样，进入终末之间时是夜晚，回归时已晨光流溯。 “这是铁了心让人不睡觉啊”阿鲁卡抱怨一句，坐直了身体。他没有着急离开房间去找西农，而是用收纳术打开个人空间，从中取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头。 这自然不是普通的石头。 从形状上看，它比较像河畔常见的鹅卵石，有着水流天长日久冲击成的流线型光滑表面。但是它的表皮是透明的。透过表皮，可以看到石头的中心有一团五彩缤纷的火焰，如同心脏般不断搏动跳跃，每搏动一次都会变幻颜色。 诛神戒指并没有鉴定这块石头的能力，但阿鲁卡知道，它名为界石。 在太阳监狱中，青蛙格伦把油画家的噩梦和界石一并交给了阿鲁卡。他们之间的交易内容是，青蛙格伦帮助阿鲁卡杀死暴乱君王，而阿鲁卡则要带着界石在主世界做一件事 “当你遇到两股巨大能量冲击到一起时”青蛙格伦如此说道，“将界石丢进去。” 阿鲁卡并不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也不知什么情况能算得上“两股巨大能量冲击到一起”但他很好奇。而且想要杀死暴乱君王，他只能接受交易。 根据他得到的信息来看，秘书应该是诸神一方的人，暴乱君王属于古神一方，而青蛙格伦则是第三方艾诺斯的下属。等到界石生效，阿鲁卡还可以从中推断出一些关于艾诺斯的事。与“艾诺斯”和“以诺西节语”有关的谜团在阿鲁卡脑海中存在太久了，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解开它们。 收起界石，阿鲁卡打算起身去找西农，准备重新上路去传递军情了。 就在这一刻 天地“震”了一下。 这绝不是地震，阿鲁卡非常确定。地震他是经历过的，要么向上颠，要么左右摇晃，可这一“震”却是由内而外的。阿鲁卡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寸皮肤，甚至每一个细胞都震了一下。不仅如此，连空气、阳光、夏风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事物都震动了。仿佛是他所在的这个宇宙被冻着了，抖索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异变还没有结束。 天地震动后，阿鲁卡眼前的事物忽然产生了重影。重影共有三重，中间的就是正常视觉下看到的实体；左侧的虚影是黑色的，较为模糊，如阳光照出的影子一般；右侧的影像散发着盛大耀眼的白光，让人难以直视。 再下一秒，这三重影像急速地开始自我复制，变成了千重万重，阿鲁卡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种感觉就像在看一张布满了复杂图案又颜色刺眼的艺术画，当大脑试图去处理接收到的信息时，就会不堪重负。 再睁开眼时，刚才的异象全部消失，像是从来都没发生过。阿鲁卡毫不犹豫地跑出房间，来到另一个房间前，敲响了西农的房门。 “西农大哥”阿鲁卡喊道，“你起来了吗” 片刻后，西农开门而出，眼眶泛红，神色疲倦。 看到他的样子，阿鲁卡就知道不仅只有自己一个人感觉到了异象，直接问道：“你的身体有没有不适感” “你也看到了幻觉”西农揉了揉自己疼痛的眉心，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现在头还很疼刚才像是有无数个画面同时出现在我眼前但是除此之外，幻觉并没有对我造成其他的伤害” “我的头并不痛这可能与智力有关。”阿鲁卡认为智力这个属性就是指诛神者大脑开发的程度，大脑发达的人处理信息的速度和容量自然更快更高更强。西农的大脑就好比一台配置低的电脑，用它去跑一个配置要求极高的游戏，结果自然是过热死机。阿鲁卡的配置高些，就不会有事。 西农缓了几秒，问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会不会只有我们这种人看到了幻觉”他指的是诛神者。 阿鲁卡摇头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很怀疑这是不是幻觉。集体幻觉虽然有可能出现，但两个房间里的两个人看到同一种幻觉，这可能性太低了，相同的环境和经历是触发集体幻觉的条件之一除非是有擅长幻术的魔法师暗算我们这也说不通，因为我们没受到什么伤害。” 说话间，旅店的住客们纷纷开门来到走廊上。哀嚎声咒骂声哭泣声不绝于耳，有些人出门后就倒在了地上，抱着头满地打滚儿。传令官亦出现在走廊上，看到阿鲁卡后勾了勾手指，随后直截了当地晕了过去。桃源乡杀手三人组就强多了，只是面色微微发白。 老管家亚历山大来到阿鲁卡身旁，问道：“少爷你没事吧看样子，这个旅店里所有人都出现了幻觉” 阿鲁卡摇头道：“现在的问题不是我有没有事，而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不相信整个旅店的人都同时出现一样的幻觉这里肯定有什么问题” 满脸络腮胡子从不打理的伍德说道：“并非是整个旅店的人都出现了幻觉” “哦”阿鲁卡疑惑地问道，“难道还有人没看到” “不”伍德脸色极度的难看，“我的意思是恐怕不止这个旅店的人出现了幻觉。出门前我特地看了看窗外，发现大街上也有许多人倒地不起了” “难道是有多名魔法师对整个村子发动了大范围的幻觉攻击”阿鲁卡沉吟道，“如果针对的目标是普通人就说得通了，从现状来看，幻觉对普通人还是有一定伤害的，但对我和西农等等” 阿鲁卡忽然意识到，桃源乡三人组怎么跟没事儿人似的他自己和西农都是骑士位阶的诛神者，身体素质是常人的十倍左右，这三人总不会 亚历山大听了阿鲁卡的话后，也是愣了一下，问道：“少爷为什么你会觉得是魔法师干的这片大陆上早就没有魔法师了啊。” 光头怀特也在旁点头道：“是啊，六百年前就被我们的前辈给杀光了。” “等等等”阿鲁卡比了个“停”的手势，“你们异端裁判所到底是干吗的什么叫被你们的前辈杀光了” 伍德和怀特看向亚历山大，亚历山大考虑了片刻，反问道：“听说你和大公主殿下交情不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不错。”阿鲁卡指着西农，“他可以为我证明，这位可是虔诚的赤教信徒，他说的话你们总会信吧” 西农表情挣扎地点了点头，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阿鲁卡和凯瑟琳之间的关系所以最好还是闭嘴不说话。 亚历山大叹了口气，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吧。记住，这件事不可以泄露出去。异端裁判所建立于七百年前，是大陆南部唯一传承了英雄战争始末的组织。异端裁判所里主要有两种祭司红衣祭司和带刀祭司，随便挑出一个来，在赤教中的地位都仅次于教宗冕下。刚建立时，异端裁判所的任务只有一个杀光所有的魔法师。六百年前，法师狩猎结束，至少明面上再也找不到魔法师了，于是异端裁判所的职能变为处理异教徒问题” “这任务是谁提出的”阿鲁卡奇怪地问道。抹除主世界里超越凡人的力量，不是创世议会的主意么诸神与古神的战争发生在三千年前的时代听亚历山大的意思，七百年前英雄时代的时候，大陆上还是有魔法师的。 从这个信息中阿鲁卡推断出两件事：第一，创世议会是在英雄时代建立的，而非诸神与古神开战后就建立了。很可能诸神在刚结束战争时，还没有发现在主世界使用“超凡力量”的危害。第二，创世议会并不会亲自动手来处理主世界的问题，诸神会用某种方式来cao纵主世界的组织来替祂们办事 “提出任务的人，与英雄战争并列为异端裁判所的两大机密。即便是我也无权调阅，只有历代异端裁判所所长才能看”亚历山大回道。 “你的意思是教宗都看不了。” “异端裁判所名义上是赤教的内部组织，但实际上我们独立于赤教存在，不受教宗冕下指挥。”亚历山大停顿了一下，接道，“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大公主殿下命令我们听从你的指挥，并回答你的所有问题希望你不要辜负大公主殿下的信任，擅自把这些情报说出去。” “我知道了”阿鲁卡开始来回踱步，揉着自己的耳垂，半晌后说道，“现在假设大陆上还存在着擅长幻术的魔法师有可能实现今天这样的攻击吗你对魔法师了解多少” 这算问到明白人了，亚历山大展颜笑道：“少爷您有所不知，我们作为异端裁判所的猎魔人，从入教的第一天起就在学习如何对付魔法师，尽管已经六百年没人遇上过了论起对魔法师的了解，我们异端裁判所称第二，绝对没有第二个组织敢称第一。” “挺骄傲的嘛，那我教你们一个词”阿鲁卡眯着眼坏笑道，“屠龙之技。” “哦这是何意” “就是学了一身屠龙的本领，但连龙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咳咳这是异端裁判所的传统”亚历山大颇为尴尬，“而且对付魔法师的方法，未必就不能对付异教徒，绝非屠龙之技。总之呢根据我学习到的内容，幻术的使用条件是相当苛刻的。最普通的名为瞳惑，需要施法者与被施法者有目光接触。进阶幻术有音惑、气惑、光惑” 以阿鲁卡的理解能力，转瞬间就想到了点子上，说道：“也就是说，幻术都需要一定的媒介去触发，才能使被施法者需要幻觉。这个媒介可以是目光、声音、气味或者光芒，但没有媒介幻术就绝对无法生效。” “正是如此。”亚历山大点头确认。 “这样说来，就不太可能出现整个村子里的人同时中幻术的情况了环境太复杂，难以设置同时生效的媒介，而且我们出现幻觉时，并没发现有其他异常”阿鲁卡思索道。 西农在旁试探地说了一句：“我记得不是地震了一下吗会不会” “不，那不是地震。”阿鲁卡相当快地否定，“我觉得倒可以称之为空间震。如果有魔法师能用这种夸张的媒介来触发幻术，不如直接把我们杀光了多省事。” “少爷，您多虑了，不可能还有魔法师存在的。”亚历山大劝道，“既然现在想不出原因，不如先把这件事放下吧，等找到了线索，自然水落石出。” 阿鲁卡有些犹豫，他个人很想将这件事追查一番。这会不会就是智慧神在天涯海角里所说的“大事”如果是的话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阿鲁卡脑海中，会不会整个主世界的人民都同时出现了幻觉 但他没能继续想下去，因为怀特摸着自己的大光头羞涩地笑道：“各位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阿鲁卡还在想幻觉的事，简单地回了个“恩”。 怀特低垂着头，两根食指对在一起，不安地说道：“这个我们是不是忘了传令官大人还晕在地上” “卧槽”阿鲁卡这才想起来一行人中还有个传令官，而且人家才是官儿最大的一位。 众人朝传令官望去，发现一个晕头转向的住客正趴在传令官的脸上大吐特吐 阿鲁卡面色严峻，说道：“你们快去把传令官扶起来，梳洗打理干净，务必要保证传令官安全无虞，身体健康。” 西农问道：“那你呢” “我一开始就晕过去了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说完后阿鲁卡就很没有节cao的栽倒在地睡了起来。 伍德一看，骂道：“少爷太不是东西了难道想让我们几个背黑锅吗可耻诶我的头怎么有点晕我好像撑不住了” 说完，他也栽倒在地。之后还对怀特眨了眨眼，怀特心领神会，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喂，你们这样太过分了吧”西农无奈，他可干不出来这种事。但现在传令官被人吐了一脸，他总不能一个人背黑锅吧，“亚历山大先生，您看我们是不是” 而老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西农长叹一声，走过去一脚踹飞了趴在传令官身上的住客，看着传令官脸上的秽物心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