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王者之姿 铜皮铁骨
广武山。 广武东西二城,临山涧而立。其地势险要尚在其次,真正让人瞩目的是,这一东一西两城,此刻分别为一东一西两帝的军队屯驻。 荥阳之战迫在眉睫,而这里的军事分布恰恰是天下缩影。 山峦叠嶂,某处高不可攀的山峰之上,月神立于其上,一双美目看着那位于深涧两旁的广武城。 演兵布阵,防御屯田,本不是阴阳家所长。轻纱蒙眼,视线之下,看着那气势均然的两座城池,月神的心思却已然飘向了远方。 秦帝!楚王! 月神凄然一笑,遥想过去的那个男子,那个唤起她心渊深处最为惨痛记忆的人,那个将她乃至于整个天下豪杰都玩弄于鼓掌之上的人。 心魔深种,已难回头。 不是他死,就是月神徘徊在那无边的恐惧与心魔之中,不可自拔。 只是,想要打败那个人,却比填上那深不见底的深涧更加困难。月神以往一切的算计与阴谋,却都成了纸上谈兵,不值一顾。 因为那个人是秦帝!高踞关中,手握天下最为精锐军队,麾下高手无数的秦帝! “东皇阁下的下落找到了么?” 从沉思之中回到现实,月神回头,星魂不知不觉中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后。 “我们在关中的探子见到的最后消息,就是秦宫中传来,入宫行刺的刺客已然被击毙的消息。”星魂一笑,虽然他脸上斑驳的纹路已经不见,然而那隐藏在唇齿之间的邪意却从来没有消失。 话语落下,星魂的脸上流露出了无奈和深深的忌惮。 “你觉得是真的么?”月神问道。 “我不知道!”星魂摇了摇头,说道:“咸阳城中,不乏诸子百家的暗探高手。当日,三股强横的威压盘桓在秦宫之中,这是做不了假的。可是最后,嬴子弋出手时的异象,以及这异象过后的平静,也是做不了假的。” 星魂说了,可也等于什么都没有说。 “大少司命呢?”月神看向了星魂,问道:“当日东皇阁下抛下了我们独自行动,身边就带着这两个人。现在她们在哪?” “也失去了消息。无影无踪,没有一点的痕迹。就像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她们一样。”星魂淡然的说道,眉间轻皱,却无法掩饰这平静之下的紧张。 “这个世上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又有谁?”月神疑惑的话音吐出,似是在问星魂,又像是在自问。 星魂却没有考虑这么多,径直说了出来:“自那场阴阳家的劫难之后,江湖之上,诸子百家之中,多少人的眼睛在盯着我们。无论是想要寻仇,还是贪婪我们阴阳家的修行功法,又或者是想要招揽我们。这么多双的眼睛盯着,这么多人在找她们。而能够让她们消失的一干二净,这个世上有这个手段且有这个能力的,怕只有一个。” “你是说秦帝么?”月神说道。 “没错!”星魂语气坚定的说道。“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或者说哪个势力再有本事能够办到这件事情。” “可他会什么要做这件事情?”月神不明白,嬴子弋完全没有必要去这么做? 大少司命虽然是阴阳家五大长老,可是真正紧要的机密却是掌握在她和星魂的手中。嬴子弋真的要对付阴阳家的话,也是该找她们。 “我不知道。当日的禁军虽然封锁了秦宫内外三十里所有的地域。可是那交战的场景却是瞒不过别人,嬴子弋的修为深不可测。如果嬴子弋真的杀了又或者是囚禁了姬如千泷大人的话。对于我们阴阳家而言,或许才是最为糟糕的。这意味着我们必须要改变所有的部署,而就算嬴子弋最终取得了天下,我们也必须要准备好对付他的后手。” 星魂说着,眼中露出了凶光,暴戾异常。 “什么人能够担当这重任?”月神问道。 “你早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再来问我?”星魂轻蔑一笑,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女人心中对着自己还有着提防。 “的确如此。只是,这是万不得已的下策。毕竟,苍龙七宿的力量谁也没有见过?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传说之中的弑神之力,分掌于七国传人的手中。即使到了现在,我们依然没有凑全那七个盒子。” “没错。这只是下策。毕竟这场战争的成败预示着天下的走向。” 远方环绕青丘的云雾,随着阳光的升起,渐渐淡薄。视野之中,秀丽连绵山峦渐渐清晰,月神说道:“不,这场战争的成败早已经注定了。” “所以你才去了南越!”星魂若有深意的说道:“想要打败嬴子弋,就必须瓦解他身边的力量。王爵的诱惑无可比拟,他答应了么?” “没有!”月神无比惋惜的说道。 “哦?”星魂的眼眸之中出现了一丝的诧异,说道:“真是让我有些意外,他可是个有野心的人,难道会白白错过这个机会么?” “我细细的观察了这些年,嬴子弋的手下,又有哪个不是才干卓识之辈?”月神轻轻的叹道:“韩信,彭越,章邯,赵佗......可惜啊!” 无奈的声音再度想起,回绕星魂耳边,他一笑,说道:“月神大人不必如此。即使是内部无法打垮他,还能够从外部着手。” “什么意思?”月神看着星魂,问道。 “月氏,匈奴,又或者是那位项氏少主!”星魂说道:“无论是月氏还是匈奴,都是嬴子弋的仇人。还有那位项氏少主,我们昔日的仇敌。在他的身上,我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 “熟悉?” 星魂点了点头,说道:“南阳之战我亲自去观察过,这位项氏少主冲锋陷阵,奔勇于前。每当战斗到酣处,他身上洋溢的那种力量,即使是远远的观察的我,也无法保持平静。甚至,让我感觉到一丝的震怖。” “震怖!”这样的词语实在让月神无法将之联想到星魂的身上。然而当这两个字亲自从星魂的口中说出,那种平淡的感觉,才是让月神最为意外的。 星魂也许真的变了,变得更为强大。 “没有错。”星魂一笑,似乎没有隐瞒的意思,说道:“你应该很清楚,在我们阴阳家那份绝密典籍中所记载的事情。数千年来,不是没有人想要掌握那份力量。可是过于强大的力量往往会让人迷失自己的本性。而那个项氏少主却是不同,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真正正的掌握了那份力量。所以,才让我感觉可怖。” “这样么?”月神轻轻喃道。 “可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以之,对付嬴子弋!” …….. 烈山堂。 农家小院,竹林木屋。 烈山堂主田言的居所,平静之中,带有点点素雅。 山草芬芳,小泉清澄,山外已经兵荒马乱,然而这山中的庭院却是依旧平静,仿佛与世无争一般。 小兰采集完晨间的露水,端着细颈长壶,走进了田言的居所。 “堂主,露水已经准备好了。” 屋中,田言正坐在床榻之上,绣着一块锦帕。 江湖儿女,舞枪弄剑惯了。田言虽然身子虚弱,可是自幼跟随在田猛身边,也是深受其教。如今,外面大事纷乱,农家各堂忙得手忙脚乱,可是这位烈山堂主田言却是仍有闲心,在这里绣着女工。 “恩!”田言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你了,把它放在一旁吧!” “是!”小兰将细颈长壶放在了桌案之上,走到了田言的身边,问道:“堂主,陛下已经发了好几份帛函了,你要不要回应他一下?” 手中的针线针线继续在锦帕上穿梭,田言不甚在意的说道:“现在农家能够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回应不回应,也没有了区别。” “可是堂主,陛下终究是不同的。”小兰担忧的说道。 “没错!他终究是有些不同的。”田言停下了手中的针线,锦布上的鸳鸯已经成形,栩栩如生。田言放下了手中的锦布,站了起来,说道:“我想要的答案,也许快了。” “什么答案?”小兰不解的问道。 田言一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山外的小道,在等待着结果。 从清晨到日落,那条山道之上依旧十分的平静。 这里是烈山堂的地盘,农家此刻大力辅助新帝,而田言又是扶苏的智囊。因此,即使山外兵荒马乱,可是此间却是素雅平静。 无论是诸侯之军,还是山野的盗贼,亦或者是江湖上的高手,都不曾接近此处。 入夜之后,小兰伺候着田言睡下。可是她总有些心神不宁,半夜起来,想要查看田言的状况。 却只见黑暗之中,星光幽微,田言一身素衣,外面披着一件裘袍,站在屋中央。 她的身前,正跪着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物件,递到了田言的手中。当田言拿到手后,一双眼睛盯着这个物什,似乎仍然有些不可思议。 田言紧盯着这件东西,忽然之间,身子不觉得向后倾倒。 “堂主!”小兰担心田言,立马进屋查看。 当她快步走进屋中的时候,那个黑衣人的身影已然不见了。 小兰扶着田言坐在了榻上,点起了灯火,火光映照之下,她的脸色苍白无比。 “堂主,你没有事吧!” 小兰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田言报以微笑,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只需要休息一下。” 小兰知道田言在说谎,她握着田言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冰凉的触感,心中却是难以平静。 “堂主,我给你煮碗药汤吧!”小兰说完,正欲离开,却被田言拉住了。 “不要走!” 田言的声音相当的急切,拉着小兰,显然想要说什么。 只是,田言的话还没有说完。屋外,却是刀剑声起。 金属的击打声,厮杀声环绕在两人的耳边。 小兰跟随田言身边,早已经见惯了听惯了这样的场景。“堂主,这….” 田言微微点头,声音有些沙哑,说道:“没有错,有人想要取我的性命!” “什么!” “我早就知道了,当这件东西到我手里的时候,有人会放心不下,不想要留下我这个祸患。” 屋外的厮打声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才渐渐的平息。 田言在小兰的搀扶下,走出了屋外。以梅三娘为首,一众农家烈山堂的高手正保卫着田言所在的山中庭院。 烛火照下,梅三娘一双巨大的镰刀挥舞在前。而让小兰诧异的是,她居然受了伤! “奶奶的!”梅三娘爆出了一句粗口,气愤的说道:“这帮孙子是早有准备啊!还好堂主你提醒过我,不然老娘要是仗着一身铜皮铁骨硬冲上去,非被这些孙子算计了不可。” 小兰看着梅三娘,一身的伤,可是这些年来少有的狼狈,不禁心有余悸,问道:“堂主,谁想要向你动手?”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三娘师承魏国披甲门,一身硬功,寻常的刀剑难伤。而这些人专门准备了对付三娘的毒药,所用的功法也是阴柔无比。可见,对方是相当了解我们的!” “这不可能啊!”梅三娘却是有些糊涂,说道:“自魏国灭后,披甲门的传人已经星散,世间能够掌握修习这身硬功的人少之又少,更不要说是破解的方法了。难道是典庆这家伙在捣鬼?” 田言一笑,说道:“朱家想要动手的话,此刻就不止这些人前来了!三娘,别忘了,这个世上掌握着披甲门奥秘的人可不止是你们啊!” “小姐的意思是?” “你们昔日的主子!” “魏王咎!”梅三娘忽然惊醒,大喝了一声,可是随即却是更加疑惑,说道:“这不可能啊!大王为什么要对付堂主你?”“他自然没有这个必要和我过不去,只是……”田言叹了一口气,看着这满地零落的尸体,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 “是时候了。我们出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