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大闹景阳冈
张觷自那日听了杨时的劝告,一心只想脱离官场这个是非之地,一转眼五天已经过去,张觷利用这段时间将自己任期内的一应军政事务,巨细无遗地整理了一番,以便下任长官顺利接管济南府。 在这五天里,杨时不止一次催促张觷速速动身,他心中始终有一种紧迫感,感觉刘豫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张觷在济南府延宕时日越久,脱身就会越发困难。怎奈张觷是个有始有终的人,即便要挂印离去,他也不想留下一个烂摊子,一定要将济南府的事情打理清楚之后方肯动身。 今天就是张觷与他约定动身的日子,杨时一早直奔张觷府中而去。甫一走进张府所在的街巷,杨时就感觉到了情形有异,只见一队队军士顶盔掼甲手持刀剑,将张府围个水泄不通。杨时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由于担心张觷的安危,他也顾不得许多了,疾步来到近前,只见张府大门洞开,刘豫正一脸得意地站在门前,张觷则被两个军士押在一旁。 刘豫看到杨时自投罗网,自以为得计地对张觷道:“张大人,你果然是慧眼识人,找了个好幕僚。龟山先生明知你有难,还肯慨然前来,真让人羡慕啊!这样也好,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来人啊,将杨时给我拿下!”说到最后,刘豫突然声色俱厉,大声喝令。 张觷听到刘豫要捉拿杨时,再也忍耐不住,怒气冲冲地呵斥道:“刘豫,你不要太过分,兵败青州一事,我自会一力承担,与中立没有半点干系,你这是借机报复,胡乱攀诬。” 刘豫被张觷说破了心事,老脸一红,恼羞成怒道:“张觷,如今你已是戴罪之身,还敢在这里饶舌。杨时昔日曾为你的僚属,你二人一向声气相通,关胜前去攻打青州,据说就是出自他的主意,如何不相干?如今我职掌济南府,自然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与此事有关之人一个不能放过。还愣着干什么,把杨时给我拿下。”军士被刘豫一番呵斥,当即上前将杨时绳捆索绑。 刘豫抓了张觷和杨时,心情大感舒畅,命令军士收队,将二人押回济南府大牢之中,此时刘益已经将刘豫接任济南府知府一事布告全城。城中百姓看到他们一向爱戴的知府被抓,纷纷鼓噪着向济南府衙涌将过去,要新任知府刘豫给个说法。 刘豫本想借此机会好好报复一下张觷和杨时,两人都是文人,身体本来就弱,刘豫打定了主意让二人受些皮rou之苦,然后暗中知会牢中狱卒,暗中结果了他们的性命。谁知百姓听说张觷受刑,激愤难平,差点激起了民变,刘豫惊惧之下,不敢再在济南府城中对张觷二人下毒手,心中郁闷无比。刘益如何不知哥哥的心思,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刘豫附耳说了一番话,刘豫听后大喜,心中的不快立时抛到九霄云外。 第二天,刘豫贴出布告告知全城百姓,张觷、杨时因兵败青州一事,要押往汴京受审,城中百姓休得造次,鉴于昨日尔等不明事理,暂且饶恕不究,如若再行聚众滋事,必定严办不宥。百姓虽然依旧愤愤不平,但也无可奈何。 刘益的计策果然起到了震慑人心的效果,刘豫欢喜不已,命人将张觷、杨时带到大堂,刘豫签发了将二人移送汴京的文书,即着两名押差李清、李觐,押着他们上路。 却说李清、李觐提了水火棍,用铁叶甲枷枷了张觷和杨时,即刻启程。张觷和杨时在两个押差的催逼之下,只能加紧赶路,一连行了三日,来到东平府阳谷县。远远地看到一座山冈,冈上郁郁葱葱,却是一片茂密树林,冈前有一个酒店,挑着一面招旗在门前,上头写着五个字道:“三碗不过冈”。 李清、李觐看到这处所在,脸上顿时露出欢喜之色,眼中更是闪出道道亮光,虽然他们极力掩饰,依然逃过杨时的眼睛。 刘豫的这番作为从一开始就引起了杨时的怀疑,他深知刘豫为人刻毒,睚眦必报,一旦落在他的手中,决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若刘豫真要将他们押送到汴京受审,这样一来张觷未必没有辩白的机会,再加上当朝太祖遗训,要善待士大夫,结果如何就不好说了。刘豫怎会想不到这一点,即便他想不到,他的弟弟刘益jian狡诡诈,也必定会提醒于他,结合刚才李清二人的表情,杨时顿时明白了刘豫的阴谋,心中暗暗焦急。 杨时试探着道:“两位大哥,我们走了半天的路程,**难耐,前面有家酒店,何不进去进些酒食,也好有力气赶路?” 李清瞪了他一眼,恶狠狠道:“偏你有这许多废话,过了这道冈,就到了阳谷县,我们加把劲再赶一程,到了阳谷县上让你们吃个够。” 李觐在一旁劝道:“大哥,还是算了吧,他这一说,我还真有些饥了,索性先吃饱了,也方便行事。” 李清怒道:“你给我闭嘴,耽误了刘知府的事情,你我担待得起吗?还是早日赶到汴京,领了文书返回济南府,也算了却了这桩心事。” 李觐被李清一番呵斥,方才发觉刚才自己差点说漏了嘴。李清话语间虽然竭力掩饰,杨时从二人的对话中还是听出了端倪,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李清兄弟准备在景阳冈上对他和张觷动手。 杨时哀告道:“官差大哥,在下实在走不动了,求求你们,让我们歇息一下再走吧。”说完,杨时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李清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上前除掉杨时的铁叶枷,冲李觐冷冷地道:“你背上他走,等过了这道冈,再找地方歇息。”李觐不敢违抗哥哥的命令,俯身背起杨时,跟在李清后面向冈上走去,杨时只得心中暗暗叫苦。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四人逐渐挨近林子深处,李清命弟弟李觐将杨时放下,登时换了一副嘴脸,向张觷和杨时阴恻恻道:“两位,你们不是想歇息吗?我这就让两位永远歇息。” 张觷一脸疑惑道:“阁下此话何意?” 李清瞥了一眼杨时道:“问你这位同伴吧,他应该知道什么意思。” 杨时冷哼一声道:“是刘豫让你们来杀我们的?” 李清狞笑道:“你果然聪明,不过,这样也救不了你的命。弟弟,准备动手。”说罢,李清抽出了腰刀,向张觷跟前逼近。 张觷对于寒光闪闪的刀光毫不在意,只是一脸悔恨道:“中立,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从你的劝告,倒教你受到了牵累。” 杨时一笑道:“今天这个结果早在我预料之中,刘豫小人得志,哪里肯放过我们,也罢,你我今日死作一处,也算报答了柔直(张觷表字)的知遇之恩。” 李清厉喝道:“那我就成全了你们。”刀随声起,狠狠地向张觷脖颈砍落。 “尓敢!”就在这时,林中一声厉喝响彻而起,宛如平地一声雷,震得人耳嗡嗡作响。李清只觉得手中腰刀砍中一物,极为坚硬,放眼望去,这才发现自己砍中的分明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而且正是弟弟李觐的头颅。李清“啊”地大家一声,心胆俱裂之下,手中不觉一松,腰刀掉落在地,接着腰眼被人踢中,力道奇大无比,李清一个控制不稳,狠狠地撞在面前的一棵大树上,此时腰间方才传来阵阵钻心般的疼痛。 张觷和杨时劫处逢生,顿有再世为人之感,二人抬眼望去,只见五条大汉站在他们面前。为首一人头带皂巾,身穿布衫,手中牵着一匹马,马背上坐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那匹马端的是神骏无比,通体上下,雪练也似价白,浑身并无一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似欲嘶风而去。 另有一人身长八尺,剑眉虎口,额下长须飘扬脑后,端的是仪表非凡,两人身后还有三人一字排开,俱都威武不凡。 张觷二人赶紧上前,答谢道:“在下张觷、杨时,多谢各位壮士相救,不敢请教诸位好汉姓名。” 为首一人拱手答礼道:“两位客气了,在下陈葵,这四位是我在江湖上结识的朋友唐斌、文仲容、崔埜和段景住。我等今日碰巧路过此地,看到这两个押差欲害你二人性命,我最恨这等猪狗之人,出手相助只是出于义愤,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杨时道一脸诚恳道:“在恩公看来,这自然是小事,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再造之恩,只是今日我二人潦倒落魄至此,恨无所报,只能留待来日,再行报答。” 杨时话音刚落,只听文仲容粗声粗气道:“让我先解决了这个腌臜货,为民除去一害。”文仲容说完,大步走到李清跟前,一脚踏在他的胸前,在李清的惊叫声中,一朴刀结果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