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壁炉(中)
你把保温杯放下的时候,看到我把我的杯子也递给了你。 我已经帮你拧开了盖子。 我说:“这个杯子也是新的,里面是泡的奶茶,也是温好的。” 你接过杯子,你又看了我一眼,你再次说:“谢谢。”然后你又一次一饮而尽。 我站起来,从你手里接过两个空了的杯子,我走到客厅沙的边几上,你看到那里有个热水瓶。我把温水再次加满两个杯子。 你想走过来,但你的身体强烈抗议。 我赶紧用眼神阻止你。 我端着两个杯子回到炉火前。我们各自捧着自己的杯子坐在壁炉前。我们听着劈柴燃烧出的声音。 我说:“我帮你烧了一壶水,灌了两瓶。一瓶在这里,另一瓶在你房间的门口,给你晚上睡醒了喝的。” 你感到一阵暖流经过你。你看着我,轻轻地叫了一声:“琴儿。” 我轻声说:“别这样叫。也许大家还没睡呢。” 我说:“你爬山去了?” 你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看你的鞋。” 你说:“嗯。” 我说:“一个人去的?” 你说:“是。” 我说:“那太危险了!” 你说:“没事,这山我之前爬过几次。来这里联系集训的时候。路线我熟悉,没有什么危险。” 我说:“干嘛去爬山?连训练结束也等不了?” 你说:“训练结束,天就快要黑了。晚上就要住在上面的基地,下不来了。我不想耽误明天的工作。” 你说:“突然之间,我就是想到高一点,冷一点的地方去。” 我低头不语。 你看了我一眼,你的语气很温存。 你说:“对不起,没和你说一声。让你担心我了。” 你说:“心心,你看,我都回来了,没危险了。” 我看到炉火在你眼睛深处跳荡。 我说:“你还没吃晚饭吧?” 你摇摇头,说:“累,不想吃。” 我说:“很累吧。” 你点头。你说:“以前爬到64oo米,没感觉这么累过。” 我说:“多少吃一点吧。晚上这么冷,饿着肚子会不舒服的。” 我说:“等着。” 你目送着我从火炉边站起来,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我跑了一步,感觉地板出一些声响。 于是我脱了鞋子,光着袜子悄悄地穿过了客厅。 你端着一个圆形的塑料保温饭盒,用一把勺子在吃饭。 我用一个不锈钢的杯子在壁炉边暖着老姜rou片汤。 我说:“喝点汤?” 你说:“哪儿弄的汤?” 我说:“晚饭的时候,我从食堂带回来的。” 我说:“我看到你没去吃晚饭,怕你回来错过了,这附近也没商店。” 我说:“我把它包上棉垫藏在棉被里,放了两个热水袋保温。” 我说:“饭菜的量够吗?” 你说:“够了。” 你端着饭盒在吃饭,你的手一直在微微抖。 我把不锈钢杯里面的汤递给你。我说:“现在够热乎了。 你说:“谢谢。” 你接过热汤喝了一口,你心里暖烘烘的。 你克制着自己不看我的眼睛。 你知道,心里的那点沸腾,就算是整个冰川融化在里面,也不能冷却了。 “指导,”我说,“生日快乐。” 你吃惊地说:“什么?” 我说:“生日快乐。” 那是我第一次对你说生日快乐,也是最后一次。因为,那就是你的最后一个生日。 和浩瀚有如银河的分离相比,相聚相守,越是甜蜜,就越是短暂得像一束流星在天际划过的微光。转瞬即灭。无法挽留。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它总是这样的吧。它一直就是这样的。 我们面对着壁炉里红色的火光,听着木屋外的风声呼啸。 你看着我。你说:“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我身份证件上的日期并不是准确的。我不记得对谁说过这个日期。” 我说:“从您心里看到的。” 你说:“怎么看的?” 我说:“就这样看着您喝水,它就出现在我心里。因为您心里在想今天是我生日,它就出现在我心里。” 你说:“那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我说:“在想一个名字。” 你眉毛轻轻动了一下。你看着地毯。你看着壁炉里燃烧的木柴。你看着我。红色的光映着我的双眸。 你说:“什么名字?” 我说:“琴儿。” 我说:“你心里在想琴儿这个名字。” 我说:“你刚刚在想,今天是我的生日。然后您想到琴儿这个名字。你在想,她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你看着我。你不说话。 我们再次看着壁炉里跳荡的火苗。 高原上,古老的风在上百万年的森林里吹起层层波涛。 良久。 你说:“没错。今天是我生日。” 你再次说:“谢谢。” “你还看到什么?”你问。 我说:“你在想之前在青海时见过的红衣僧侣。他在你心里的面容非常和善,嘴角总是带着温暖的笑容。你在想他对你说过的一句话。” 你说:“什么话?” 我说:“我看不到这句话。就像是湖面上起了风浪,水面变得凌乱,我看不到这句话的内容。” 你说:“那我告诉你吧。他对我说,在我今年的这个生日结束的时刻,我会和一个人在一起。” “琴儿?”我说。 你说:“是的。他对我说,我会和她在一起,在这个生日结束的时刻。” “就是现在?”我说。 你说:“就是现在。”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那是无法言传的时刻。 “我为什么能知道你心里的事情?”我说。 你说:“因为,你就是她。” 我的眼泪涌了上来,心里像被尖刀剜割一样的疼痛。 “可为什么看不到那句话?”我说。 你说:“因为它让我们的心都乱了。我们的心里,起了波浪。” “你以前就很喜欢登山吗?”我问。 你说:“是的。从小时候现自己恐高开始,我就格外喜欢尝试一切需要登上高处的活动。就算是我父母,也从来不知道,其实我恐高。每个人心里都有恐惧。但,我们不一定要那么懦弱,被它控制到。我喜欢站在山峰的最高点。我站在那儿,就是为了要告诉恐惧,它并没有力量。” 我看着你。我感到振奋,也感到惭愧。在同样的恐惧面前,我们的态度,差距是如此的大。 “那么,指导,你知道恐高的原因吗?”我说。 “知道。”你说,“我曾从很高的地方落下来,粉身碎骨。” “那么,我也曾从很高的地方落下来,粉身碎骨过吗?”我说。 你看着我。你说:“也许从前有过这样的惊吓。” 你说:“我若在,都不会让你那样落下去的。” 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我说:“我也不会。”我说:“我也不会让你再次落入黑暗的深渊。” 你看着我。你说:“这是今天的生日礼物吗?” 我说:“是的。这是一个承诺。一个生生世世的承诺。” 你看着我。你说:“琴儿。” 一阵颤抖经过我。 你说:“如果你有了这样的力量来救到我,你也就有了力量,从深渊里救拔所有的生命。” 你说:“我们有了那力量时,应该去深渊,救出所有被吞噬的人。” 我点头。我说:“嗯。” 后来,我才知道,僧侣对你说的话,不完全是你告诉我的那样的。 他对你说的那句话是:在你今生的最后一个生日结束的时候,你会和她在一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