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交臂而过
(一) 济州会议结束之后,你带领吴顺和张保部前往南线最前沿的泾水关。 途中你路过了运州。 你和刘申在郊外见了一面,交换了济州会议和推行兵役制度的情况,统筹了南北两线冬春战事的财政安排。 你没有进城来。 你绕过高大的城墙继续南下。 你就这样,从我身边经过,重新回到了战争里。 你决心此生都不再和我相见了。 (二) 直到雷士诚部全军覆没的捷报传来,我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我召见了傅天亮。 自从来到运州之后,我还没有这样专程召见过他。 从他那里,我知道了你和刘申在郊外的见面,知道了济州召开的军事会议,知道了此刻你就在泾水关。 我听了傅天亮的长篇叙述后,又惊讶又难过地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汉王什么都没有对我说过。” 傅天亮说:“所以,大将军要留下我们在运州。” 他说:“君夫人应该经常召见我们。” 我看着他。 他们不了解刘申。我不能经常召见他们。如果我要帮到你,我就不能随便见他们,也不能擅通音讯。我必须忍耐这样的音讯隔绝。 “你见过大将军了?”我问。 “见到了。” “他都好吗?” “都还好。他的腿好像受过伤,走路有点困难。” “严重吗?” “应该已经不太严重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我说:“他为什么不进城来?” 傅天亮说:“大将军没有说过。也许是时间紧吧。” 我问:“他可有什么话交代你们?” 傅天亮回答:“他问我,君夫人可曾召见过我。我说没有。他让我们一切听命君夫人。若君夫人不召见,我等若无紧急情况,一律不要主动去求见。” 我说:“他还问过你什么没有?” 傅天亮迟疑了一下。 我看着他。 他说:“大将军问过我,君夫人有没有…...” 他停住不说了。 我知道他后面的话了。我的心一阵绞痛。你问的是我有没有怀上刘申的孩子。 我闭上眼睛,把涌上来的泪水关在眼帘后面。 “君夫人?”傅天亮小心翼翼地说。 我睁开眼。 我说:“你回答以后,他怎样说?” 傅天亮说:“大将军说:如果知道喜讯,就要马上告诉他。” 我站了起来。 傅天亮也跟着起身。他说:“君夫人还有话要问吗?” 我说:“没有了。” 傅天亮说:“君夫人有话要单独带给大将军吗?” 我摇头。我说:“没有。” 我看着他告辞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外面。我坐了下去。 我一直坐在那里。 我就那样坐着,连刘申什么时候进来的,也全不知道。 (三) 召见傅天亮后,我生了一场重病。我病了一个多月才能起床。 医生们说是因为那年运州的深秋太冷了。但那不是我的病因。我生病是因为了解到你已决意不再见我了。无法再见到你,这一点,粉碎了我所有的希望。 从新婚的那天夜里开始,到所有这些在刘申身边度过的日子,让我能够支持下来的,唯有一种力量。那就是:还能再见到你。 我一天天等待着战事的结束。我等待着严寒天气的到来。我等着你有一天会回到运州来。我等待着,作为你的meimei,再次见到你,和你说话。我根本没有做好永别的准备。 但,你的绕城而过,不告而别,让这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了。 我一下子就失去精神上的支柱。我的生命,也就应声倒塌,变成了一片废墟。 我心如死灰地掉入了疾病当中,就像一朵不再能被阳光照耀到的花。 在生病的日子里,我没有收到来自你的问候,只传来了你攻克泾水关的捷报。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主动寻找过你的消息,再也没有生起过见到你的念头,也不再有联络你的想法。 我把自己封闭在重重透明的棺椁里,闭目塞听,沉默得像一口古井,就像是我已经死了。 我就这样,虽生犹死地在刘申的宫廷里,生活了很多日子。直到有一天道济来访。 在巨大的运州城里,只有一个人看到了我这样的死亡。那就是我的夫君汉王刘申。只有他一个人明白,那是活着的死亡。 但他对此,也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草原上的混乱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我心里长达60年的混乱战争,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