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一千一百万两银子
饶是林黛玉十分聪明,可是要他理解前面的两个方案,依旧花费了他长达两个月的时间,而这两个月里面,当然不能由贾玖一个人来指点他,所以另外一个黛粉贾清就承担了这份职责。 贾玖和贾清虽然没有多说,但是以林黛玉的聪慧,还是让他推断出了贾玖跟贾清分别在道门和儒门之中的影响力。 出乎预料,林黛玉作出的推断比贾玖跟贾清两个人的自我评价高多了。 当然,林黛玉也发现了自家最后能够得到的好处,也发现了,这三套方案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展开的。为了减少外面的人的疑窦,也为了预防其他人的调查,林家必须有一套小型的化工产业链,也就是说,贾玖给他的资料上的内容,他必须先在林家的庄子上试验成功,并且能够保证良好的运转。这无疑是需要时间的,林黛玉保守估计,最少需要三年。 当林黛玉跟贾玖说起这个的时候,贾玖笑了:“林meimei,不瞒meimei,其实,这第一套方案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让百姓距离瘟疫的距离更远一点。可在实际cao作的过程中,显然某些人更看重他所带来的金银财货的利益,在京师的工程中,那些人还不肯相信,所以让我们家白得了一大笔钱财,等那些人看到确实的收益,他们却违背了我的设想,为了钱财,有相当一部分城市使用上了百姓,之后又将这些百姓灭口,也有的不顾我的提醒,执意在仲春到初秋这一段时日进行,结果导致整个城市的百姓都陷入险境。可饶是如此。朝廷也花费了整整五年时间,方才将我大齐数得上号的城市都清理的一遍。” 贾玖轻笑一声。 也就是在这件事情上,看清了大齐的官员,有的狠毒,有的残酷,即便有那等自诩爱民的好官,也有相当的一部分自以为是。根本就听不得人劝。那些媚上逢迎的官员也就罢了。贾玖本来就对他们不抱什么希望,可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官员,却让贾玖尤其厌恶。媚上逢迎的官员。即便贪财,即便他们用良民充当死囚来做这些,可是他们好歹还记得上面的吩咐,不曾在冬天以外的日子开工;可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官员。根本就听不得人劝,以为在农闲时开工也是不妨的。结果置全城的百姓于险境!如果不是自己事先跟张家的人打好招呼,御史台派出了监察御史,皇帝也调动了密探,只怕这屎盆子就真的扣在自己头上了。可饶是如此。还有人唧唧歪歪,看不到朝廷缺钱的困境,最后让皇帝忍无可忍。将他们丢到了贫瘠又偏僻的地方做县令去了。 这就是大齐的官场,黑暗得叫人厌恶。许多官员嘴里说着爱国爱民。实际上他们对自己的行为根本就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贾玖如今能够用寻常的言语诉说这些事情,可是这话里话外的血腥,还是叫林黛玉听得胆战心惊。 他即便再聪明,可是年龄在那里摆着,又是个女孩儿,又是常年呆在内宅,世界也比较单纯。即便他不用人教都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并不是单纯的只有黑与白,他也没有办法想象,在他的印象中,那些清官、好官对百姓的伤害反而比那些贪官污吏更多也更严重。 这个事实严重地挑战了他的三观。 林黛玉的神情让贾玖忍不住会心一笑。 会惊讶才是好事。那说明林meimei开始思考了。林meimei越加成熟,对他们未来的合作也会越发有利。 贾玖继续道:“至于这第二套方略,其实在我父亲出任边关监军之后不久,就已经提出来了。可是真正实施,却是我从边关回来之后,借着跟长乐公主的宠爱和信任才踏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在这之前,朝廷就没有反应么?有的。只是上面争论不休,很多人都不信任这个方案,很多大臣都以为我异想天开,当然,也有不少大臣嘴上反对,私底下也在偷偷试验。只是,这套方略要想真正地发挥作用,就必须先达到一定的规模,质变引起量变,小打小闹根本就不成气候。所以这套方略最后还是落到了我的头上,由我在后面总领,由三位公主殿下站在台前。而实际上,在将这套方略交给朝廷的同时,我已经将其中部分内容分别交给了道门和儒家。更准确的说,三方得到的内容都各有侧重,只有三方合到一起,才是第二套方略的全貌。至于meimei手里的这个,我希望meimei不要太过保密。因为,我希望,这天下有志之士都注意到这个,我也希望,有足够多的人能够参与进来。” 因为第三套方略需要的数量和规模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些化工产业,贾玖已经事先进行过挑选和整合了。他选择的,也都是污染最少,而且也方便日后进行整合和治理的类型。 道门那边,他会在合适的时候让道门知道的,但是,在贾玖看来,道门也好,儒家也好,在此期间得到的好处已经太多了。是时候让别的势力也跟着得些好处了。 真正的利益均沾,才能够让社会保持一种和平的过渡。也只有足够的大型联合作坊,才能够吸收足够的人手。也只有大量的人手被基础工业吸收,才能够迫使土地价格上升的速度趋于平缓。 至于所谓的土地价格下降,贾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可能。 他所学过的经济知识告诉他,价格这种东西,总是跟着供求关系的变化而变化的。但是,这天底下的土地是有数儿的,只要人口没有下降,只要朝廷没有正式开始实施阶梯型的土地税,那么,土地的价格就会持续走高。 如何在最合适的时机出手,这也是一门学问。 贾玖转头遥望着宫城的方向,微微一笑。 如此机会。就不知道某人能不能抓住了。 贾玖往香雪山庄送了七八只大箱子的事情,根本就瞒不过人。即便这后花园里都是荣国侯府的奴才,却也有那么几个人,见钱眼开,把事情透露给了王夫人知晓。 王夫人可不知道那些箱子里面都是文献资料,还以为那是大量的金银财宝。他闯后花园无果之后,再度跪在了贾母面前。 如果说王夫人和王熙凤因为地位的原因在贪财和贪权中更偏向于钱财。至于贾母。他在权势于财富之中更偏向于权势,因为他很清楚,只要有权势。财富就会源源不断地涌来,而巨额的财富却不一定能够换来延绵不绝的权势。 而且,比起王夫人与王熙凤,贾母更容易接触到权势。他的人生经历也告诉他,保住眼前的权势的基础上去掌握更多的权势。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好处。 这跟林黛玉预料得差不多。 林黛玉虽然跟贾母接触不多,但是林黛玉却很清楚,贾母在他跟薛宝钗之间选择先放弃薛宝钗,那是因为薛宝钗能够给贾宝玉、给贾家、给贾母带来的权势方面的好处极为有限。而贾母之后又选择放弃他林黛玉。那是因为贾赦的态度。如果贾母坚持让他林黛玉跟贾宝玉结亲,很有可能导致贾赦的不满,从而影响贾母在这荣国侯府里面的地位。 就是贾母自己不曾承认过。可在他的心底,贾母对如今的贾赦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在此之前。在贾赦从边关归来之前,在贾赦成为荣国侯之前,贾母从来没有这样的念头。因为那个时候,贾母的心中总是觉得,贾赦也好,贾政也好,都是他的儿子,都是需要依靠他。而实际上也是,当初的贾赦是心理上没有断奶、渴望着贾母的垂怜;而贾政则是需要贾母来帮他维持他在荣国府里嵬嵬赫赫的地位。 但是现在,贾政依旧依赖着母亲才能够继续住在这座华丽的府邸里面,可贾赦却不同了。 经历过战场的洗涤之后,贾赦终于断奶了。 以前贾赦依赖着贾母的时候,贾母只是根据他接受过的教育让他知道贾赦很重要,但是那个时候的贾母并不真正清楚贾赦的重要性,相反,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过去的贾母总是对贾赦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贾母认为,那样才会显得他在贾家威风凛凛、一言九鼎。但是现在的贾母可不敢如此对待贾赦。 在王夫人跟他提议把贾赦叫过来问话的时候,贾母第一次在王夫人面前迟疑了,明显得让王夫人发现了他的神情不同以往。 这是这一年多来,贾母第一次在王夫人面前显露出犹豫之色。 王夫人迟疑着开言:“老太太?” 贾母道:“不必去找老大。按照老大的脾气,既然林丫头进了后花园,他就不会轻易涉入雷池。即便是真有事,他也会通过二丫头转达。这事儿,二丫头一定知情,问他准没错儿。” 王夫人道:“可是老太太,二丫头是个倔脾气。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儿,轻易不会吐露一个字。反而是大老爷,对老太太一贯孝顺,老太太若是有话,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贾母立刻沉下了脸,道:“我说了,先把二丫头叫过来!老大乃是一家之主,怎么可以轻易召唤?!” 话一出口,无论贾母还是王夫人,心中都是一沉。 王夫人是真正地明白了,贾母对贾赦的态度已经大大不同,他要想借贾母的力压制贾赦已经不大可能。 至于贾母,则是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吓了一跳。 何时老大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如此地位? 贾母也是心惊不已。 贾母已经记不清了,他上一次替贾赦考虑作为一个哥哥、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是什么时候了,或者,是他还是继承人的时候?岁月流转,他终究是个老人了,就连他的儿子们,也都白发苍苍、连孙子都有了。 想到儿子的孙子、自己的重孙子,贾母的心中也是一滞。 若非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也许早许多年前,他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儿孙满堂,而不是跟现在这样。兄弟两个跟前都是人丁寥落。贾政那边还好些,已经有了贾兰这个孙子,可是贾赦这边,却是一个都没有着落。 贾母面色沉静如水,而王夫人的心中却是宛如擂鼓,婆媳两个近在咫尺,却是相对无言。空气也在这沉默之中一点一点变得沉重。不复当初的和谐。 过了好一阵子,鹦哥便引贾玖进来了,贾玖先给贾母见礼。又见过王夫人,这才道:“老太太,您唤孙女儿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用词讲究。瞬间顺了贾母的毛。 贾母道:“也无甚大事,不过是听说你往香雪山庄送了好几只大箱子。所以叫你过来问问,你给你林meimei送了什么东西。” 贾玖道:“回老太太,这东西对于林meimei来说,意义非凡。可对于我们家来说。却不大有用。林meimei家的禔哥儿出了孝之后肯定是要参加童生试的,所以父亲让孙女儿转告林meimei,监照什么的不用费心。家里会帮着料理整齐,如此禔哥儿就能够在京里参加童生试。也不用小小年纪就来回奔波。此其一。” 贾母点点头,道:“确该如此。禔哥儿还小呢,今年才十岁吧?等他出了孝,便是十二岁。他们家正要个男人出来顶梁柱,他是老大,自然责无旁贷。还有呢?” 贾玖答道:“至于其他的,便是孙女儿原来为琮儿准备的。琮儿也是要走科举的,只是年纪小、学业未满全功,文章也不够火候。只是孙女儿这个做jiejie的,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起来。这些年来,孙女儿已经搜集了许多有关进士科的资料,无论是童生试还是乡试,抑或是会试殿试,往年的考题、范文、名家名作、以及名师指点,甚至连各位考官的喜好,孙女儿也都派人悉心搜集了。林林总总,各种资料不知不觉就积攒了那许多。孙女儿原来是预备着给琮儿使唤的,不过想到禔哥儿年纪大些,要先用,所以跟屋里的人忙了这几个月,另外抄写了一份,给林meimei送去了。” 贾母听了满意地点点头:“很是,这才是做jiejie的样子。” 王夫人道:“二丫头,你送的真是各种资料,而不是金银财宝?我可是听说,那箱子的分量可不轻呢。” 贾玖答道:“婶娘若是不信,那侄女儿也没有办法。至于份量,文书的份量可不轻呢。若是婶娘不相信,回头就把一样的箱子装满书籍纸张不就知道了?” “你!” 贾玖很干脆地打断了王夫人即将出口的话:“婶娘,侄女儿是个怎样的人,婶娘应该很清楚。在侄女儿这里,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在这种事情上,侄女儿可不会撒谎。再者,侄女儿对金银财货并不看重,不然,也不会送了一桩净入三二百万的买卖给薛家了。” 王夫人立刻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贾玖道:“哦?原来宝jiejie竟然没有跟婶娘说么?大jiejie的省亲别墅里面的太湖石,可都是侄女儿介绍的路子。侄女儿给宝jiejie的价钱可是一两银子一石呢。怎么,婶娘不知道么?一百万石高仿的太湖石,侄女儿只要了一百万两银子呢。” 王夫人听了,当即就坐不住了。 王夫人又不是没有看过账本,账本上记录的,可是正宗的太湖石,价钱为十二两银子一石呢。 贾母听了,也是心中一动:“二丫头,你哪里来的这许多太湖石?” 贾玖道:“老太太,这事儿还请老太太代为保密才好。为了这事儿,孙女儿身上还担着干系呢。” 贾母立刻道:“你但说无妨。” 贾玖道:“那日宝jiejie来看我,无意中说起今年南面的太湖石价格腾贵,价钱翻了一番且不说,运费什么的也跟着往上走。往年十多两银子一石的太湖石,如今没有二十两根本拿不下来。宝jiejie跟孙女儿抱怨,说婶娘手里的银子只有那么一点点,给他银子越发少了,偏偏婶娘催得急,还说不怕花钱、只求让太湖石早日到位,让他好生为难。孙女儿看他委实可怜,这才起了恻隐之心。让他去找曹家,又给知柳送了信儿,借着道门的力,才弄到了这又便宜又好的高仿太湖石。可是谁想到,他只留了一部分用在大jiejie的省亲别墅里,其余的,都被他转手卖掉。听人说。价钱还很好。为了这事儿。孙女儿在道门那边可担着干系呢。若非孙女儿是眼下唯一的金衣道子候补,只怕早就被道门责问了。哪里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贾母惊道:“你说什么?你还担着干系?!” 贾母如何不知道道门乃是贾玖的依靠。道门是贾玖的依靠,他们贾家也才能够通过贾玖借助道门的力量。可是贾玖竟然因为薛宝钗而担着干系。叫贾母如何不惊怒交加! 倒是王夫人,被贾玖口中的话惊呆了:“二丫头,你说什么?你为宝丫头牵线,让他白得了以一百万两银子的价格拿走了至少价值一千二百万的太湖石?” 贾玖道:“婶娘。是一百万石。金衣道子一脉的账本上的收入是一百万两银子,至于这些石头现在在京里是什么价位。我就不知道了。婶娘,我知道,您一直在生气,生气我不愿意为了大jiejie的省亲别墅而出力。婶娘。大jiejie在家的时候,我与大jiejie的关系不差,我如何不愿意卖一个人情给大jiejie。好为自己将来铺路?只是,只是婶娘。我终究是父亲母亲的女儿,若是让外人知道我出力了,只怕就有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是不孝女了!我总要顾虑着父亲与哥哥的感受吧?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暗地里帮忙。怎么,宝jiejie没有跟婶娘说过此事么?我跟人家一开口就是一百万石,为的就是能够让婶娘从中得些小补,在给大jiejie修了省亲别墅之后,还能够留些给宝玉呢。婶娘,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么?” 王夫人哼了一声,可是袖子里面,他却是满满地捏紧了拳头,在掌心深深地印出了三个半月。 贾玖言语中的挑拨,王夫人当然听得出来。王夫人很清楚,这个什么金衣道子一脉的账本,他是看不到的。但是他很清楚,贾玖并没有说谎。薛家派人运送石头,这个只要稍稍一打听就知道。至于价钱,也可以派人去曹家问。 王夫人不觉得贾玖有欺骗他的必要,因为这些事情,他只要稍加打听就使得。真正让王夫人恼怒的是钱,薛家吞了他的钱,却一点风声都没有让他知道。 贾玖说了,这是他给贾元春的心意,同时也希望能给贾宝玉留一点。这句话说到王夫人的心坎儿里面去了。 王夫人被禁足的时候,积攒了半辈子的私房都没了,就连嫁妆也只剩下了当初他带来贾家的那些。他迫切地需要钱。即便明知道贾母已经不止一次地表示过自己的私房归贾宝玉所有的这一个事实,即便他的嫁妆不少,即便贾政手里还有分家得的财产,可是王夫人还是觉得自己好穷。 他需要钱。 大量的钱。 数不清的钱。 只有钱财才能够让他感到安全。 所以,听说贾玖以一百万两银子的价钱出让了一百万石的太湖石,王夫人便把这些太湖石当成了自己的。想到贾玖给了一两银子的单价,再想到那账本上一石太湖石十二两的高昂价格,王夫人就好像被人剜了心一般。 十一两的差价,一百万石的太湖石,那便是一千一百万两银子! 一想到这么一大笔财富从自己手里溜走了,王夫人的心真的好痛。 有了这么多的银子,他哪里需要算计着府里、算计林家?白白地惹了笑话不说,还招惹上了贾玖跟林家,更让贾母不舒服。 想到自己过去的这段日子的行为,王夫人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可是他却不肯低头,反而道:“二丫头,你别以为就这么容易就能够糊弄过去。你当我是三岁小儿,看不懂脸色么?”
贾玖道:“婶娘若是不信,尽管去查!” “你!” 贾母只得出声喝止:“够了。” 贾母看了看两个人,心中暗自叹息一声。 贾母感觉不到贾玖有说谎的迹象,而且理由也合情合理。 毕竟,当初王夫人害死了贾赦原配夫人和两个嫡出的孩子还不够,还害得邢夫人成了活死人。更将手伸到了贾赦的头上。不要说贾玖了,就是一贯偏心的贾母,每每想起此事,都恨不得掐死王夫人。 所以,哪怕贾玖跟贾元春、贾宝玉有再多的情谊,他在人前的时候,也必须作出姿态。跟贾政王夫人这边的人抱持距离。如此一来。贾玖对贾宝玉的冷漠就有了解释了。 此乃其一。 其二,在贾母看来,贾玖这个孙女儿重情的同时。也很有家族观念,更重要的是,这个孙女儿很聪明,也很有眼光。甚至比一般的女孩子沉得住气,贾元春更是拍马都赶不上。今日若非贾玖道破。恐怕自己这个愚蠢的儿媳妇又会被薛家的那个丫头蒙蔽过去。 贾母喝道:“老二家的,二丫头到底有没有骗你,一查便知。你派人打探便是。你且回去罢。二丫头,你留下。” 王夫人气急。却碍着贾母的权威,只得罢了。 等王夫人走了,贾母才道:“二丫头。你对你二叔一家子是什么态度,我这个老婆子可都是看在眼里。” 贾玖答道:“老太太。无论如何,孙女儿都是父亲的女儿,父亲喜欢的人事物,孙女儿自然也会喜欢,父亲讨厌的人事物,孙女儿也会跟着讨厌。老太太,若是二叔和婶娘没有取得父亲的原谅,孙女儿的态度还是不会改变。” 贾母道:“即便你日后要在你大jiejie手下讨生活么?” “是。” 贾母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我明白了。你且回去吧。” 贾玖躬身告退。 等贾玖离开之后,贾母方才对鸳鸯鹦哥两个人道:“你们怎么看?” 鹦哥看了鸳鸯一眼,答道:“老太太,二姑娘似乎并没有说谎。” 贾母将视线转向鸳鸯,只见鸳鸯垂眸思考了片刻之后,方才道:“老太太,婢子倒是觉得,二太太的性子单纯,被人蒙蔽并不奇怪。倒是二姑娘,似乎有点记仇。二姑娘应该知道二太太需要银钱的,偏偏把这桩好事儿给了宝姑娘,却不给二太太,如今却在老太太这里把事情抖出来。怕是二姑娘有意给二太太脸色看。” 贾母叹息一声,伸手示意,鸳鸯连忙将茗碗奉上。 贾母道:“若是二丫头一直这么没脾气,我倒是怕他进宫之后落不着好呢。” 鸳鸯连忙道:“老太太,二姑娘也是经常出入宫廷的,哪里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贾母点了点头,道:“你也看出来了吧。二丫头就是这一点最让我满意。他一向顾全大局。知道省亲别墅很重要,二话不说,便弄了许多太湖石过来,又怕修省亲别墅的银钱不够,特地把价钱压得低低的,给的数量也多,足够让薛家把其中的一半卖出去之后,还剩下的钱还能够把园子漂漂亮亮地修起来。可惜的是,薛家太贪了,老二家的又只顾着盯着他和林家要钱,不然,只怕二丫头还不一定会说出来呢。” 鸳鸯道:“老太太,您是说,薛家贪了不少的银子?” 贾母点了点头,道:“正是。二丫头自己也说了,净入三二百万两银子,也就是说,二丫头自己也以为薛家除去那一百万两银子的本钱,再留下自己要用的石头,最后也不过挣了三二百万两银子。不过看老二家的神色,怕是远远不止这个数儿,所以老二家的神情才会那么古怪。我一开口,他就冲了出去,怕是找薛家去了。” 鹦哥连忙道:“老太太,方才婢子在外面与金钏儿打听了,据说,薛家的账本上记载的是,十二两一石。” “什么?!”贾母也难以保持镇定了,良久才听贾母道:“好一个薛家,好一个薛宝钗。他也不怕撑死!” 鹦哥还道:“不止如此。事后,他只给二姑娘送去了一匣子珍珠,就把二姑娘打发了。” 贾母哼了一声,道:“好个薛宝钗,真是好大的胆子呢!” 鹦哥道:“老太太,可要我们做些什么么?” 贾母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不,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二丫头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至于老二家的,有这么一大宗银子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过。他一定会做些什么的。我这个儿媳妇,好事儿不会做,做坏事儿却是极准的。看着罢,他一定会算计回去,让薛家把吃下去的银子都吐出来还不止,说不定整个薛家都逃不过他的算计。我们就坐着看戏便好。” 鸳鸯和鹦哥连忙都应了。 且说王夫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却是越走越生气。越生气越是走得快。他也是五十岁的人了。那步子快得,竟然要后面的丫头婆子们小跑着才能跟得上。只是他年纪也大了,有在佛堂里面住了这些年。身体也大不如前,即便是这两年好医好药地养着,终究也只是养着罢了。 刚开始的时候,王夫人憋着一股子气在前面走着。走到后来,经过了李纨院子的门口。眼看着就要到自己的家门了,王夫人竟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就往前扑去,慌得后面的丫头婆子们惊叫着扑过来。 只是他们还是晚了些。王夫人还是趴在了地上。因为动静太大,里面的李纨都惊动了。 李纨如今也就守着他的儿子贾兰过活,每日里除了晨昏定省之外。便是守着儿子闭门不出。因此,王夫人摔倒的时候。他正好在屋子里,听见丫头们的通报声,他连忙丢下手里的东西匆匆赶来。 李纨的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昏迷状态的王夫人,又见王夫人的丫头婆子们都乱成一团,当即便皱起了眉头,道:“都大呼小叫做什么呢?还不把太太扶回房去,再给太太请位大夫。” 李纨身边的人手脚也伶俐,立刻拿了春凳出来。众丫头婆子就跟找到主心骨一样,七手八脚地把王夫人扶上了春凳,几个人抬着王夫人回房去了。至于贾政的门口的那些小厮们,更是派了一个腿脚灵便的去请大夫了。 打分家之后,贾政就在家里坐冷板凳,太医什么的,更是不请了。贾政屋里的人要看病,请的都是外面的大夫,如今,王夫人也一样。那位老大夫的水平倒是不错,只是比较会掉书袋,说了许多话,主题也不过是一个:王夫人是被气着了,心火上涌,加上有些中暑,所以才躺下了。 婆婆病了,儿媳妇当然要守在病榻前侍疾,哪怕他们婆媳两个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倒是王夫人,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不是问挤在他床前的薛姨妈薛宝钗母女,而是问站在角落里面的李纨:“我这是怎么了?” 李纨道:“回太太,大夫说,您别着太阳了,还有些上火。” 王夫人点了点头,道:“我这辈子,统共就生养了三个孩子,珠儿早早地走了,好歹还给我留了个孙子,宝玉还小,又是个会淘气的,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倒是元丫头,他是个让我省心的,可偏偏去了宫里。即便如今成了皇妃,只怕也受了不少气。” 薛姨妈连忙道:“看jiejie说的。娘娘毕竟是娘娘,在宫里,那可是万人之上贤德妃,也只有别人捧着他的,又有哪个敢给他气受?再说了,真有那不长眼的,娘娘弹根手指头便能碾死他。难道不是么?” 王夫人定定地看着薛姨妈,突然笑了:“他姨妈,你说的确有几分道理。真有那不长眼的,碾死了便是。何必与他们争这个闲气,不是么?” 薛姨妈笑着连连点头:“好jiejie,你可要好好地保养身体。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姐妹两个都笑盈盈的,笑得十分开心,就连下面坐着的薛宝钗也端庄地笑着。倒是边上站着的李纨,看着王夫人的笑容却是浑身发冷。 他看见过王夫人这种笑容,王夫人一旦露出这种笑容,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从王夫人的神情上来看,又似乎是针对薛家的,让李纨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薛姨妈不是王夫人的亲meimei么?为何王夫人看着他们母女的眼神会这么冷?这里头又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么? 李纨心绪翻飞,却是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出。他站在帐幔后面,小心翼翼地隐藏好自己的身形,不敢惹王夫人生气,更不想让王夫人把目标转移到他的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