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死期将至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因为穿云是轩辕离醉的隐卫，遂一进入皇宫，他便如影子般隐身退下，所以此时赶车的只有藏心。新m藏心掀开车帘，低声道：“爷，王爷，奴才扶你们下来。”

    车无垢微微颔首，她扶着轩辕离醉，缓缓走出马车。此时，天空一片阴霾，不远处堆积的乌云如困兽一般，伺机寻找合适的机会，便开始搅动这沉闷的天，翻云覆雨。

    轩辕离醉明明有力气，他却觉得双腿比灌了铅要沉重，竟是一步都迈不开。车无垢和藏心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他，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去。

    四周的恸哭声条约法清晰可闻，有眼力的小太监，看到回来的轩辕离醉二人，便慌忙行礼，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他，令他们想起了叶赫皇后生前种种，丫鬟太监们一时间哭的更加凶猛。

    轩辕离醉的鼻尖泛酸，然而，他只是紧紧地攥着拳头，而后在距离长廊很远的地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车无垢猝不及防，也跟着跪在了地上，藏心见两位爷都跪了下来，自己岂有不跪之理？便也恭敬下跪，他对叶赫皇后的印象并不多，然而，他清晰的记得那夜大雨，他接了车无垢的命令，守护叶赫皇后与绣娘二人，结果叶赫皇后责怪他浑身潮湿，怕他着凉，还命人给他准备了干净衣裳，给他煨了汤。

    他还记得那时候那女子温婉柔和的神情，他知道，她一定是个好母亲，也很羡慕轩辕离醉会有这样的母后。谁知，世事无常……

    “母后……儿臣回来了……您这不孝的儿子回来了……”轩辕离醉蠕动着浅淡无血色的双唇，喃喃道。

    车无垢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河水般汹涌而下。她咬着唇，喃喃道：“母后，是无垢不好，无垢不该任性，带走了离醉……母后……”

    轩辕离醉缓缓闭上眼睛，沉声道：“无垢……替我看看母后，仔细瞧一瞧她的模样，看看她是不是还是一如既往般……端庄美丽。”

    车无垢蹙了蹙秀眉，她很希望他能亲眼过去看一看那冰冷棺木里的女子，然而，她知道他不会去的，不仅因为畏惧，更因为他心中的内疚，令他始终不愿面对，这样撒手人寰的叶赫皇后。

    “好……”车无垢哽咽出声，而后缓缓起身，她望着那房间内正中间摆放着的，金丝楠木做成的棺材，抿了抿唇，她便缓缓一步步向前走去，只是每走一步，她便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一分，她的内心，渴望又抗拒着接近那棺木，就好像那久久跪在地上的轩辕离醉一般。

    “王爷，我扶您起来吧，要跪，您也该跪在灵堂之中。”藏心见车无垢踏入廊上，这便小心翼翼的对身边依旧跪着的轩辕离醉道。

    轩辕离醉摇摇头，淡淡道：“不，这些年来，本王从未对母后尽过孝，也从未给她敬过一杯茶，甚至没有好好地请过安……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说至此，他便抿唇不再言语，而是默默地，用膝盖擦着冰冷的地面，一点点向前挪动。

    藏心知道像轩辕离醉这样的人，若不是遇到这种事情，是千万不会透露自己内心的悲伤的，遂他也不再劝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起身，而后亦步亦趋的跟在轩辕离醉的身后，小声安慰道：“王爷，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一定很安慰。”

    轩辕离醉苦涩一笑，他只是后悔，后悔自己之前因为太过于自责，所以才不敢面对自己的母后，即使知道她才是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他却选择远远地看着她，却不靠近。

    尽管知道，当年的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但他潜意识里总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叶赫皇后有了他，想要逃出这座牢笼也不是问题。

    他将一切的错都算在自己的头上，然而叶赫皇后不知道，便以为他是因为受到轩辕战成那般对待，而怨恨她这个母后。这许多年来，她们便总隔着距离遥遥相望，彼此自责，却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想法，于是一错再错，明明相依相偎的两个人，最后却险些形同陌路。

    车无垢站在高高的门槛外，望着那白色帷幔出神。良久，她缓缓转身，望向一点点挪跪而来的轩辕离醉，眼眶又是一热，下一刻她便踏入门槛，径直来到了棺木前。

    漆金的棺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棺木表面雕镂着精致繁复的纹样，车无垢细细抚摸着那些纹样，只觉得其中一些的纹路十分熟悉，细细看来，才发现原来这棺木上雕镂的正是叶赫皇后喜欢的梅花。

    车无垢的泪水簌簌落下，她不相信轩辕战成会这么好心，这么精心的为叶赫皇后准备她喜爱的棺木，那么，这棺木定是浣碧，亦或是她自己，早早的便备下的。

    车无垢知道，聪明如叶赫皇后，她将一切看得如此通透，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呢？

    想来，她上次将北海宫令交予车无垢，便已经有所预感。

    车无垢擦了擦泪，一手缓缓自那精美的纹路游移至边缘，她扶着那边框，身子却僵硬在那里。

    不是没有见过死人，或者说，车无垢在前世，什么样的死人都见过，缺胳膊少腿的也好，面目全非的也好，完好无损的也好，她见得多了，杀的多了，便什么都看淡了，纵然面前的人突然倒下，就连肠子都被扯了出来，她也不会害怕一分。于她而言，从不知何为恐惧。

    然而，此时她却感到异常的害怕，好似那棺木里躺着的是什么牛鬼蛇神，只要她看一眼便会魂飞魄散。

    她缓缓闭上眼睛，一手缓缓抚上胸口，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方睁开眼睛，而后将身子移了移，同时偏了偏头，这便看清楚了那棺材里的女子。

    叶赫皇后安静的躺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安详，好似睡着了一般。她画了精致的妆容，只是不知这妆容是谁为她画的，又有着何等的技术，才将她这已经去世多日的人依旧画的美艳不可方物。只是车无垢知道，这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还是她原本就生的美丽。

    车无垢趴在棺木边沿，目光直直的望着一脸恬静的叶赫皇后，她的心中不再有害怕，却是满心期望着叶赫皇后能醒过来，就好像平日里她入宫时，叶赫皇后总是自睡梦中醒来，而后对她露出深浓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