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烈士
不... 是他们,被放弃了。 而我,恰巧是这令人悲愤绝望的故事中一位不起眼的路人甲,明明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却令我险些崩溃,不敢置信。 怎么会这样?我呆呆的愣在原地,心脏就像被针扎一样刺痛,我不应该有这种情绪,这不是我的故事。但狗血的是,但是这却关系到我的生死,连他们被放弃了,这意味什么?意味我这个普通人的性命更加廉价。 不是说他们是英雄吗? 他们就这样对待用生命去付出的英雄?他们怎么能这样做?我令那些浴血奋战的战士们感到悲哀。我僵硬而缓慢的转过身,看着他们,汹涌复杂的情绪却只能用苍白木讷的表情去饰演。 他们应该比我先意识到,我依旧能发觉到他们眼中的不可置信,但是他们身躯笔直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却更显悲壮。唯有她,一脸平静的站在原地。 “他们真得这么做了!?为什么?!为什么?!” 林少全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拳狠狠的砸在结实的地面上,我都不禁为他的手感到担心。但他好像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脖子上的青筋像是蠕动的小蛇,双眼瞪的像是要吃人,悍戾的双目却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这是一个有血有rou的人,我原本应该对他打我那一拳而感到愤恨,但是却在此刻仿佛烟消云散了,我敬佩这种有血有rou的铁血军人。 她静静的走向那从飞机里扔下来的包裹,那是一个大容量的行军包,她拿起了行军包,拉开看了看,然后拎起,朝大家走来。 “张队...我希望你能给兄弟们一个解释,给死去的兄弟们一个解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少全低着头,鼻息粗重,声音略显沙哑。 她静静的站在林少全的身前,手里拎着行军包:“出发前,我们签下了生死状,留下了遗笔。在那一刻,你们就应该意识到,你们已经成了死人。” “是,可是...”他攥紧了双拳:“可是我不想死的这么冤屈,不想兄弟们死的这么冤屈。” “任何灾源区的人,都会被辐射感染,据我所知,在核污染严重区域,只有百分之零点三的人可能不会诱发变异基因,且病毒是否存在潜伏期尚未可知,一旦我们携带病毒回去,那就不再是个人事,而是无数人的灾难,灾源区的人绝对不能离开隔离区,就算我们是因公进入隔离区也不行,更不可能。”她平静而冷酷的说出了一个没有人愿意接受的事实。 林少全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紧攥着拳头,仿佛还没有从情绪中走出来。 她继续说道:“你们知道这次任务的紧要性,它关系到国家存亡,百姓存亡,而你们是军人,为国而死,为百姓而死,是你们的宿命,是军人的宿命。”说着,她看了一眼在场的人,然后将行军包里的东西倒出来,从里面拿出一张纸,念道:“红狮第十八军三十六师一〇六旅特战分队全员战士因公殉职,追授烈士荣誉,指挥官,张莹莹,女,军衔,少校,授封烈士,一等功勋。副指挥官,林少全,男,军衔,少校,授封烈士,一等功勋......刘勇,军械,少尉,授封烈士......为红狮第十八军三十六师一〇六旅特战分队全员因公殉职的烈士,敬礼!” “敬礼!!!” 我旁观了一场特殊的仪式,我感觉有些可笑,却笑不出来,这是一群还未死去的烈士在为即将死去的自己敬礼,我是唯一的旁观者,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 “礼毕!!!” 她的声音清脆高昂,笔直的身躯英武不屈,绽放出只属于她特有的铁血英姿。 他们成了烈士...而我呢?一个被遗忘的路人甲... “我们已经死了。” 她这样说着,然后指了指地上那堆从行军包里倒出来的东西:“你们应该感到庆幸,他们给我们留下了可食用三至物天的压缩饼干,以及增强人体免疫的药物。” 她开始分发压缩饼干,分给了我五包用真空袋包装的压缩饼干。拿到注射器的战士们一个个将注射器的胶管拔掉,然后对着自己胳膊将里面的液体注射到体内。而我,则有些犹豫,因为不会使用。 注射中的她看了我一眼,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尴尬,在她注射完之后,然后朝着我走来,拿起了我手中的注射器,拔掉胶管,捞起了我的左手袖子,将针头插进了我的胳膊。 “张队,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林少全走到她跟前,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战士,声音沙哑低沉:“难道...还真让兄弟们在这里等死?” 她开始沉默不语,或许她猜到了结果,但是却没有想到之后该如何带着这群人活下去。 “我们应该往源城方向去...” 他们还想活着,这就是我最希望看到的,我最害怕的是他们会心生死志,因为他们才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为了活下去,我的大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像是通了窍一样,飞速运转起来。在她与林少全审视的目光中,我将自己所想的说了出来:“灾源区最严重的城市是成庆市,那里有几百万的市民感染了病毒,成为了病源体,包括里成庆市附近的几个城市,是不是?” 我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看着她与林少全,她沉默不语,林少全则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得到了答案后,我便继续说道:“核辐射的范围很大,我想,灾源区严重的不只是成庆市以及周边吧?其他省也一定或多或少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吧?” 我问道,她依旧沉默不语,林少全犹豫了片刻,迟疑的点了点头。 “附近很多城市都应该有病源体存在,这片区域内,就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这些病源体迟早都会扩散到周边的城市,甚至会因为没有来得及撤离的幸存者,导致隔离带遍布病源体,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我们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往源城市方向去,那是离隔离带最边缘的城市,所有市民应该早就撤离了,按照病毒扩散的速度,那里应该暂时没有病源体的威胁。” 我看到林少全僵硬的面孔微微有些动容,应该是认可我了的计划,但是她还是沉默着,或许这些她早就想到了,我沉默了片刻,将心底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想,最危险的并不是病源体。” 在林少全疑惑的神色中,我满嘴苦涩的解释:“军方既然拉起了隔离带,就说明这场毁灭性灾难的根源,必须消灭。怎么消灭,消灭谁?自然是那些基因与体质都发生变异的病源体,要想阻止病源体中寄生的病毒停止传播,那就必须根除掉这些病源体。而这些病毒寄生体将近有数百上千万人,要怎么根除?使用核武器是不可能的,我猜测,接下来,就应该是派遣空军,进行地毯式轰炸攻击,然后逐渐收拢隔离带,一点一点将里面的病源体消灭,只要是隔离带内,无论是病源体,还是没有被感染的正常人类,都会被处死...” 她终于不再沉默,明亮的眸子子闪过一丝黯然:“你的猜测是正确的,只要是在隔离带内,无论是病源体,还是幸存者,都不可能存活下去。死亡,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那...我们...” 林少全瞪大了眼睛,他显然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我想,如果不是自己因为内心升起的危机感,或许我也不会想到这么深,而且,我所说的根本就是没有任何根据的猜测,却没想到,如此接近事实。我以为自己夸大其词说的这些,能让她升起些许危机感,会想办法带我们逃出隔离带,却没想到,我能猜到的,她也都想到了,甚至她猜到的可能比我更多。 “我们可以想办法离开隔离带,我知道源城海口就是一条很好的逃生线路,我们可以驾船离开海口,或许我们能找到足够多的潜水服,在接近防线的时候,我们可以潜水避开他们的视线,偷偷从底下游出去。”我仍然不甘心就这样认命,不禁将脑海一闪而逝的念头说来出来,竟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这瞎想的一个念头,仔细一想,竟然真的有可能成功,这让我越发兴奋起来,但现实总会想尽办法使人低头认命。 就在我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想法后,下意识想要去看两人认可的表情时,却发现,事情并非我想象的那么完美...她难得换了表情,满脸嘲弄,就像是在看白痴一样看着我:“你当军方都是废物?即使海口防线像你嘴里说的那么不堪,他们就会傻到连防线附近铁网都不拉吗?” 她的话无疑让我遭到了当头棒喝,像是在寒冬季节被泼了盆冰冷刺骨的水...这真叫人难堪,我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火辣辣的刺痛,像是被谁扇了几巴掌,扇醒了我的白日梦。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一旁的林少全攥紧了拳头,一脸不甘的看向她,脸庞的肌rou跳动抽搐着。或许,他也想活下去,想带着那群生死兄弟活下去。不然呢?谁又希望自己的生命终结在自己最灿烂的年华里? 我也不想死...不想待在这片危险的隔离带内等死,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要让她有活下去的理由,必须离开隔离带的理由,否则的话,我想活下去的希望,就会越发渺茫。 “我们必须离开隔离带。” 我语气肯定,她看向了我,我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能不能激起她活下去的念想,但是我必须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