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6 指路人
“你清晨说那句话，原来是早有打算……”太一西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娇躯微颤，以至于声音含混不清。 场间六人里，只有赵吉听懂了她说的话。天亮之时，唐琴屋等人冒着极大的危险来救赵吉。向黑暗森林进发前，赵吉对太一西绫说过，“接下来不管发生何事，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 赵吉揉了揉她的头，谦声说道：“就让我一个人承担罪过！” “不！你没错！”太一西绫用瘦小的拳头轻敲着赵吉的胸膛，说道：“白海一战失策，并不是因为你能力不足。放走照君，也不是因为你同魔族勾结。你所做的一切，我都能理解，但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所说的罪过又是什么……” 不远处，唐琴屋等四人皆已做好应战的准备。群兽奔行而来，地面剧烈震颤，黑的树叶簌簌落下。地面很快就堆积了一层树叶，其下藏匿着许多腐烂的生物残骸，散发出恶臭的味道。 毒素已在体内扩散，赵吉轻轻咳嗽两声，说道：“玄都观众弟子的死与我有间接关联，目川云子也因我而死，我当时就不应该把她留在鹿呦岛的……我放走了照君，今后她所制造的罪孽都将转移到我身上……我兼修三种妙法，亵渎神灵，这更是极大的罪恶……” 不知为何，赵吉在陈述自己的诸多罪状时，脑海中却浮现出柒的模样。他仿佛回到了那片冰天雪地，见到月都城下那个红衣女孩。：醉心张節 还有，柒所遭遇的不幸……我当时怎么没去救她呢…… 我和照君的那些事，柒大概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太一西绫很认真的听着，已然哭成泪人，抓着赵吉的衣袖，竟抓出了两个破洞。 “这便是弱者的生存方式，错不在你，在于残酷的命运！” 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忍不住抽搐，话语断断续续，但赵吉听得很清楚。 “是啊，在命运面前，弱者再怎么挣扎，都不过是徒劳罢了！”赵吉有些绝望，再次轻吻太一西绫的额头，说道：“但只要我们不放弃，或许就可以活得更久一些，活得更潇洒一些，不是吗？” 太一西绫缄默无言，感受着赵吉胸膛的温暖。赵吉轻轻推开她，饱含歉意地吼道：“走啊！再不走我们都会死的，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下去的！” 太一西绫泣声说道：“求求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赵吉再难忍住悲痛的心情，仰天长啸一声，然后转过身去，喊道：“雨墨，过来把西绫带走！” 许是情绪太过激动，赵吉背部的伤痕崩裂，血水汩汩地向外流出。他重重地**着，朝着前方的兽群走去。先前的战斗中，他的腿部受过伤，一瘸一拐地走得很艰难，像是在孤军奋战。 看着赵吉远去的背影，太一西绫心痛如绞。数百只凶兽奔袭而来，到处都是树枝折断、乱石碎裂的声音。 这片黑暗的森林里，没有任何光亮，让人心凉如冰，而这冰也在下一刻破碎，深深地扎在心口，似要出血来。 与兽群相比，赵吉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仿佛凶兽一巴掌就能将他拍死。 为了保护其余五人离开，赵吉必须迟滞兽群的攻势。 他毫不犹豫地拿出最强手段，同时也是保命的手段。 在他体内的米仓空间，一张不甚起眼的浅褐信封飘飞起来，出现在赵吉手中。他动用谷神秘法向兽群疾掠，然后将信封撕开一道口子。 悄无声息中，森林里多了一抹刺眼的光芒。 这是黎叔的一道剑意，相当于六境巅峰强者的全力一击。 亮白光芒向兽群横扫而去，卷起大量尘土，空间开始微微震颤。数里范围内，三人合抱粗细的古木化作齑粉，飞散在光明中。 文雨墨拉着太一西绫奔行了近十里，见到这一抹光亮时，脸多出诧异的神。当初在出云**营将柒救出来时，他便是用同样的方法重伤寒川先生。 而今，这道霸道至极的剑意灭杀了数十只实力等同于五境巅峰修士的凶兽。 但也仅仅是数十只。 相对于数百只来说，实在是太少了。 两位姑娘胆战心惊，心想若不是赵吉为他们注入了足量的魂元，恐怕早已惨死于凶兽。唐琴屋的神情难以捉摸，说不清是钦佩还是感慨。今后，他或许会原谅赵吉的罪过。 庆原和荀彧时刻提防着其它凶兽的侵袭，心想赵吉付出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我们活下去吗？绝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 兽群的咆哮响如雷鸣，即便是在十里之外也能听到，死亡的恐惧感让人头皮发麻。这些凶兽中有些实力强悍的，相当于六境修士，甚至懂得凝聚域场，利用域场压迫牢牢困住猎物。 而赵吉，无疑成了它们的猎物。 他飞快地变换各种印式，调用蓝灵石的功效，寒气笼罩在数里外围内，将域场冻结。即便如此，仍有凶兽冲破寒气的冰冻束缚，向他扑咬而来！ 太一西绫想敛去神识，却又不自觉地感知着身后赵吉与兽群的战斗。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痛心，恨不能与他一同死去。 看着漫天飞来的兽爪，赵吉做出最后的挣扎。 在这些散发出冰光芒的兽爪间，亮起一道血的光芒。 不是兽爪撕裂了赵吉的身躯，不是红灵石大方光彩，也不是他从未用过的某种禁术。 伴随着比凶兽咆哮更具野性的厉啸，他将五指扎入自己的胸膛，把整颗心脏从中掏出，高举过头顶。 这颗心脏仿佛初升的朝阳，就连神域之王东君见到了都会自惭形秽！ 方圆数十里内，尽皆笼罩在血之中。无比庄严神圣的光辉，照亮了这片黑暗的森林，照亮了人们前行的路。 呈现在太一西绫眼前的，是一片血的世界，如梦如幻。她遥望着血光深处不断化作泡影的凶兽，以及赵吉缓缓向后倒去的背影。 “不” 她悲叹着，想要抓住赵吉的手，这段距离却犹如梦境与现实，遥不可及…… 这一刻，天与地似乎倒转过来。赵吉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已经没有心了。 我心里的那些空白，总该填上了？ 耳畔有劲风呼啸而过，吹拂着他的衣袍，撩动他的发丝。森林里静得可怖，如同死亡。 他无力地躺在碎石上，望着最后几只凶兽从夜空里消失，极浅地笑着，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