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8 冰雪初临
毫无意外地，南怀音在这天得到了很多赏钱。公主殿下亲临幻音坊给南怀音捧场，岂有不叫好的道理？ 回院舍的路上，南怀音反复地清点空间戒指里多出的那堆晶条，即便她展开神识只需要瞬息就能数清。这份感觉，让她想起了十二岁刚出道时，在红袖招得到的第一批赏钱。距今已有五年，当年的一些细节却还历历在目。 南怀氏兄妹活得挺苦，但苦中有乐。赵吉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并不因为南怀音没有向柒道谢而生气。柒也是这么想，她与南怀音有着类似的遭遇，只不过比南怀音更惨一些。 相比之下，南怀音要比柒幸福得多。 但柒并没有因此而伤心，历经五年多的痛苦磨难，她已经学会了坚强。 “有时候思想单纯，真是一种幸福啊！”柒在心中默默感叹，有些羡慕南怀音。 南怀锦挽着他meimei的手，一路上致歉与致谢不下十次，赵吉不好意思打断他，只好尴尬地咧嘴笑着。南怀音对他使了几个眼色，他躁动兴奋的心情才稍微平静了些。 “冬至的鬼葵宴上，需要你办件事。”柒忽然开口说道。 她走在南怀音的前方，即便没有指出说话的对象，南怀音也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说话。毕竟以柒的性格，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帮助南怀音。 “说说看，能做到的我会考虑。”南怀音的语气不是很谦恭。她并非逆来顺受之人，若非绝境，不会轻易向别人低头。今次在幻音坊是首演，又处在异国他乡，实在无计可施，才决定答应褚颂的要求，然后让他“合理”地死去。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柒说。 “好，答应你便是。”南怀音说。 “从现在起，你和蓝尾人鱼就是我们小组的成员。”柒冷静说道。 “啊？” “需要你出战的时候，你就出战。” “我哥哥呢？” “我会想办法帮他打通命窍。” “真的？”南怀锦激动地问道。 “……” 柒没有回应，径直朝前方走去。东冲胡同里的住着的老人们大多已认识她，在她经过时会用极度尊敬的语气喊一声“公主殿下”。柒则是逐一点头以示回应，脸上却未出现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老人们自顾纳闷，这位公主殿下为何从来不笑呢？ …… …… 临近冬至，月墟皇城下了雪。 晨起时，俄而发现窗外的院墙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略显枯黄的香樟树叶随着寒风飘落，被晶莹的冰雪覆盖。城里大多是低矮的四合院，巷道内如同铺了绒毛毯，只留有两条车轮轧过的轨迹。 “张婆婆这么早就去卖煎饼果子了呀！”赵吉感慨一声，从床上爬起来，横剑于膝前闭目冥思。 自从柒决定出宫行走之后，她就住在了吉字号所住的四合院里，卧室在赵吉对面。天蒙蒙亮时，柒似乎也察觉到屋外的变化，披上一件黑底红边、绣着五彩菊花的莲蓬衣，踏着轻柔的步点走向院子。 赵吉愣愣地看着柒，忘了灵元还在风池命窍里回旋。她站在院落中央，张开手臂仰望着天空，像是在拥抱初雪。雪沫自灰白的苍穹散落，在接触柒薄嫩的双唇时瞬间融化。睫毛上沾着的几点雪沫，像白色的精灵欢快地跳跃。 下雪了…… 柒暗自惊喜道。脸上泛出久违的微笑。 赵吉记得在哪儿见过这一抹微笑。对，在梦里。眼前所见即是事实，不再是梦幻。赵吉的心情豁然开朗，先前的思乡愁绪一扫而空。他轻轻推开雕花木窗，抖落几蓬雪花，脸上绽开笑容，说：“你也起床了呀——” 柒收敛了笑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赵吉想，她大概“唔”了一声吧？她在想些什么呢？是终年被冰雪覆盖的出云国北疆？还是那些痛苦的回忆？ “南方很少下雪的。”柒微笑道。她合着双手，接了一小捧雪花，走到赵吉的身前。 赵吉趴在窗户边，朝她手中看去。大概是由于刚起床的缘故，体热还未散去，这几瓣雪花很快就融化成水珠。不过，她睫毛上的雪沫还在。赵吉看得入迷，竟忘了方才要说的话。 “嗯……啊……真漂亮……”赵吉结结巴巴地说道。 “虚伪。”柒再次收敛笑容。 “唔？”赵吉惊讶。 “没什么。”柒说。 沉默着相视片刻，赵吉问道：“以前在月墟的时候没下过雪吗？” “没有。”柒面无表情地说道。 “看来山鬼神灵为了迎接你的归来，特意下了一场雪。”赵吉咧嘴笑道。不过，话刚说出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合适。 “虚伪。”柒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 “……”赵吉默然。 他有些丧气地低着头，看到柒赤着双足踩在积雪上，如白玉一般柔润，心中不禁有些愧疚。赵凌子出嫁那会儿，他心里很乱，没有陪柒去买鞋。如果那时候陪她去了的话，现在应该不会赤脚吧？ “别看了，我不怕冷。”柒像是很反感赵吉的这一举止，故意向后退了两步。话里还有一些隐藏的意思：我不穿鞋子与你无关，你不用觉得内疚。 赵吉抬头望着她，明明隔得很近，却给人一种很遥远的感觉。雪花飘落在柒的身上，看着很不真实。不知过了多久，赵吉忽然说道：“其实……我刚刚是想说，你的睫毛真漂亮。” 柒略显惊愕，嘴唇稍微动了一下，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院舍里的其他人陆续起床，走出卧室欣赏初雪的美景。文雨墨快步走到柒的身边，绕着她转了几圈，脸上挂着笑容说道：“没想到月墟也会下雪，太棒了。” “这儿的雪比北方的轻柔许多。”太一西绫摊开双手，感受着雪花降落至掌心时的触觉。她的故乡在出云国的梅岭，一年四季都被冰雪覆盖，让她觉得沉甸甸的。 众人在雪中聊了片刻，张望着东冲胡同里过往的人。偶尔有马车从门前经过，吱吱呀呀的声响惊醒了道旁的老槐树。赵吉倚在门框上，憋着嘴说道：“快去修炼吧！好好准备一下后天的鬼葵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