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6 目川云子
她在犹豫，迟迟没有回答。对于刺客来说，最首要的就是隐藏自己的身份。 此次奉父之命前来刺杀二人，不曾想遇到这种僵局。赵吉愿意放下敌人的身份与她结友，对自己的来历也毫无遮掩，如果她还藏藏掖掖的话，就有失礼数了。 不过，刺客从来都不讲理，也不讲礼。 死人不需要礼数。 这么想着，她又觉得不妥。从来没人敢在我执行刺杀任务时，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我说话，更别说真心结友了。 她咬了咬妖艳如血的红唇，说道：“目川神将之女，目川云子。” 荷花里的两人一愣，呆呆地望着她。赵吉轻声嘟囔着，“云子……” 好名字，跟西绫的名字一样仙气。他咧嘴笑着，说道：“这么一来，我们就算是朋友了。等我身上的伤好了，我们再出去分个胜负。况且……你身上的伤也不轻，从梅岭到云崖足有一百里的距离，也用不着这么急着跟过来啊！” 目川云子瞪了她一眼，心想你个黑小子还不明白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吗？如果没有你，华胥国就只能被牵着鼻子走。现在倒好，一炷香的时间内连破两个穹顶之阵，差点把我父亲气得吐血。要知道，就连华胥国的国君想要破穹顶之阵，都得费好一番力气！ 她愈发觉得气恼，现在刺杀任务无法进行，哥哥那边的刺杀又不知道怎样了。在杀死他们二人之前，绝不能离开半步。 叹了口气，目川云子说道：“演武试一战，华胥国史书会记载你的名字。如果你被我杀掉，岂不成了为国捐躯的大英雄？所以……我会成全你的美梦。” 赵吉皱着眉头，说道：“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杀我？那我们都坐在这儿饿死好了。” “等我父亲把苏荷杀了，你也逃不掉。”目川云子轻蔑道。 “看来今天必定有人丧命于此喽？”赵吉说道。语气不很沉闷，倒有些活泼讨喜，像是在开玩笑。 目川云子不觉得这是玩笑，战场上从来只论生死，不能胜负。她把玩着手中的短剑，说道：“不是你死，你就你俩一起死。” 文雨墨有些看不惯，说道：“好猖狂，待会儿我们若水道院的‘影子’来了，看你还怎么倔！” 觑了她一眼，目川云子用手抚着短剑，伸出小巧玲珑的舌头舔去剑上的残血。在梅岭的战斗方才停歇，残留在剑身的血渍是目川云子刚刚撩击文雨墨时上的。她闭目冥思片刻，说道：“真不愧是文家的直系血脉，十二岁晋入致虚境算得上绝世天才。只是，你要想越过致虚境与有为境之间的天堑，就必须恢复心灵的清明，做到真正的致虚守静。” 文雨墨微愣，说道：“你这是在指点我吗？” 躺在她怀里，赵吉享受着胸腹传来的温暖，运用体内红灵石的的红色气体恢复伤势，同时为文雨墨输入水魂元治疗。 在揽月岛时，他与太一西绫相处一个多月，对于最基本的医疗常识有些了解。而且藏经阁有圣医留下的医典、医经，仔细研读一些时日，就能进行简单的伤势治疗。 ——圣祖信徒认为，生命诞生初刻，圣祖就赋予了灵魂。有灵则生，无灵则亡。灵魂由六系魂元中的某种组成，当然苏荷这种天生水木双系的也有，极其罕见。在晋入不朽境之前，修道士只能纳入天地间的魂元使用，而不能使用自身组成灵魂的魂元。由于组成灵魂的魂元极其稳定，普通层级的战斗中，灵魂不会因承受攻击而破损。生命消亡，灵魂中的魂元散逸于天地之间。 魂元能够温养经脉，也能恢复伤势。最适合用于医治的是纯魂元，其次是水魂元。 盯着文雨墨看了片刻，目川云子说道：“丫头，我教导你是你的福分，休要自不量力。” “……” 文雨墨被她悍然不容违抗的眼神所震慑，不再言语。 …… …… 未时末刻，唐琴屋带领天盟奔向圣域临云道星都诸城，疏散城内沦为奴隶的圣域子民，为即将开始的战争做准备。由于圣域覆灭不久，很多事项未确定，雪国与南山国又在热战之中，只用了小部分将士守住各城，让他们生产战斗用的军械、战车及衣服等。 为了解救这数十万沦为奴隶的普通百姓，若水道院的教习与学员奔赴战场。被淘汰的小组、重伤无法战斗的成员均被送往五百里之外的陵园悟道。 直到此时，两国教习作为顶尖的战力，仍处于胶着的状态。苏荷的花之狱打破了僵局，导致两国战争提前。数百教习凌空而立，严阵以待。而若水道院与苍云道院的学生，则展开进一步角逐。 若水道院以天盟为领袖，苍云道院以横川联盟为领袖，双方道院千余学员在古木森林展开混战，堪称百年来最惨烈的演武试考核。争夺卷轴已经变得毫无意义，疏散星都诸城的百姓成了此次演武试的新任务。 …… …… 目川云子与两人僵持到酉时，似乎被人们遗忘在这冰天雪地。 她自顾纳闷，盯着荷花里的两人。父亲大人那边情况怎样？哥哥那边情况怎样？樱宇那边情况怎样？他们应该在战斗吧？ 目川神将交给她的任务看似最简单，其实比她哥哥狙杀肖明更难。 三丈方圆的荷花内，那些粉红色的光斑是水木双系的特殊魂元，飘落在两人身上能达到治疗效果。 至酉时三刻，两人的伤势已恢复大半。如此僵持下去，只要文雨墨能为赵吉争取到数十息的时间，天黑之前必定能斩破云崖的穹顶之阵。 这对目川云子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文雨墨的桑田戒能在瞬息转移百里，自然也能在瞬间用短剑划破她的喉咙。 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赵吉眯着眼笑道：“你还要在这里守到什么时候？” “自然是你死的时候！”目川云子同样眯着眼睛，眉眼之间尽显轻蔑傲慢之情。 对此，赵吉没想反驳，只是无力地回了一句：“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在他看来，他与目川云子素无瓜葛，因为战争才刀剑相向。年轻的生命，不应该在残酷的战争中丧命。 目川云子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声说道：“很庆幸能结识你这样的朋友。”过后，她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微微一笑。 “你也不赖嘛。”赵吉回了一句。 “……” 因为从小接受秘密训练的缘故，陪伴目川云子度过童年的只有她哥哥和横川樱宇，所以她很看重赵吉这个陌生朋友。如果不是父命在身，她也不愿意整天打打杀杀。她手上沾了太多鲜血，完全体会不到少女应有的天真烂漫。 忽然，她杏眼微瞪，略过一丝喜悦，笑道：“终于来了！” 荷花里的两人亦是一惊，察觉到强烈的杀伐之意。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一位身披长发、手执长剑的翩翩公子出现在三人身前。 随后出现的是一位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少年，手中握着一根麦穗状的物事。 “哥哥——”目川云子从地上爬起来，显露出乖巧的模样。 “肖明？”文雨墨微愣，眉头紧蹙。 霎时间，刀子般的北风哀嚎起来，卷起地上三尺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