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自比菖蒲
夫人有了身孕，保胎养胎成了将军府头等的大事。 不管有没有萧琅的提醒，歆梦都会十分注意母亲的饮食。 一日三餐由信得过的厨子在飞霞院的小厨房里烹煮。安胎药则由翡翠亲手煎，亲自端给夫人喝，从不假手他人。 暂时白姨娘安份得很，每天晨昏定省，没有可疑的举动。 但歆梦还是不敢大意，除了向母亲学习管家的时间外，每天都要在府里各处尤其是飞霞院里转上几圈，留心是否有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就这样过了几日，丞相府举办流水宴的日子到了。 沈家两姐妹在丫鬟引领下进入丞相府花园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公子和小姐。 歆梦淡淡环视一周，很快就在最热闹的那群人中发现了林仙儿。她着一身水红色的交领大袖襦裙，云鬓高耸，巧目盼兮，在一众俊男美女中格外显眼。 林仙儿是这流水宴上当之不愧的主人，几个meimei都紧跟在她的身后帮忙招呼客人。 靠得最近的是丞相府的三小姐林俏儿，往后一点的依次是二小姐林茉儿，四小姐林芙儿以及五小姐林茹儿。 她们每一个都精心打扮过，环肥燕瘦，各有姿色，却都压不过嫡长姐的绝艳姿容。 歆梦一回头，看见跟在身后的沈云萝正左顾右盼，在寻找着什么人。她心中了然，沈云萝一定是在找七皇子，想借流水宴的机会与七皇子来一个偶遇，增进两人之间的感情。 “云萝，我们去林大小姐那边。”歆梦唤了一声，等沈云萝闻声看过来，示意沈云萝跟上她，一前一后往林仙儿那边走去。 林仙儿正与几个闺中小姐谈笑风生，她身旁的林俏儿眼尖，发现了正款款行来的歆梦姐妹。 “jiejie，沈大小姐来了。”林俏儿靠近一步提醒林仙儿，至于歆梦后面跟着的沈云萝，被她自动忽略掉了。 林仙儿抬眸望过来，立刻注意到歆梦今天穿了一条冰蓝色的齐胸襦裙，裙角盛开着簇簇丁香，头上梳了一个简单的双平髻，在两边发环上分别系了一条冰蓝色的发带。她身上唯一的首饰，是皓腕上戴着的一对镶了蓝宝石的金钏。 在一群盛装打扮，浓妆艳抹的女子中，歆梦以清新雅致取胜，反倒令不少年轻公子为之瞩目。不认识她的公子，暗暗打听她的姓名和身份，求人将自己介绍给她认识。认识她的公子，则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只等歆梦与主人家见过礼后，便上前叙话。 这其中就有七皇子萧奕。他是最早到丞相府的人之一，来得早是为了和林仙儿商议如何在流水宴上讨得沈歆梦的欢心，顺便在无人处耳鬓厮磨一番。 歆梦懒得回应那些投射到身上的炙热目光，目不斜视走到林仙儿面前，浅笑着与她互相行礼问候。 见林仙儿今天的妆容十分浓艳，就连脖子上也搽了一层厚厚的香粉，歆梦有些惊讶，以为林仙儿为了突显主人的身份，有意为之。 待看到沈云萝上前见礼，林仙儿眸底闪过一丝阴鸷之色，回应的语气也十分冷淡时，歆梦立即明白过来。 敢情林仙儿身上的红痘消了，但红印还未完全褪去，所以要用浓妆和交领襦裙来掩盖不雅观的印痕。 原本，林仙儿略施小计，以为避开了沈云萝的暗算，不想还是中了招。一则计谋上落于下风，输给一个她看不起的庶女，二则一向引以为傲的花容月貌因此有所折损。这对林仙儿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今天沈云萝自己送上门，林仙儿不动些手脚报复回来，那她就不是在丞相府内宅一手遮天的嫡长女了。 对沈云萝即将遭到的报复，只要林仙儿做得不太过份，不影响到将军府的声誉，歆梦不打算插手干预。 “林大小姐和沈大小姐站在一处，就好像牡丹和莲花。林大小姐是宫苑牡丹，国色天香，雍容华贵。沈大小姐是碧水清莲，亭亭玉立，既清且艳。”说话的人是最晚来到的礼部尚书千金钱雅芸。她是众人公认的才女，这个比方一出，旁边的人听到了纷纷点头赞同。 林府其余几位小姐和沈云萝均是面上附和着，心里却是气愤不已。有这两位出色的嫡长姐在，她们永远被压着，不能出头。 对钱雅芸的恭维，林仙儿很受落，嘴上却十分谦虚：“钱小姐谬赞，仙儿怎敢与牡丹媲美，实在是受之有愧。” “林大小姐过谦了！”钱雅芸不赞同地摇头，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歆梦。 歆梦浅浅一笑：“牡丹乃是花王，在群芳中位列第一，与天仙化人的林大小姐正好相配。至于歆梦自己，比作清莲有些过了，能做水边一枝菖蒲已经心满意足。”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讶不已。只因菖蒲乃乡间野生之物，绝不会出现在官宦人家的花园里。沈歆梦乃镇国大将军之女，又是嫡出，却说出这种自降身份的话来。 钱雅芸默了一默，低声道：“即便我说得不对，沈大小姐也不必如此自贬。” 她误会了！歆梦正要接话，人群后有人高声道“本皇子以为，沈大小姐是水仙，凌波仙子，清雅至极。” 七皇子萧奕分开人群，大步走了过来，停在歆梦面前，一双幽暗深邃的黑瞳紧紧盯着她。他喜欢温婉顺从的女子如林仙儿，但沈歆梦无疑已经挑起了他的征服欲。 “七皇子说的好！”一人带头，众人跟着鼓掌叫好。 “臣女见过七皇子！谢七皇子夸奖。”礼毕，歆梦颔首敛眉，神色恭敬，实则在两人之间竖起了一堵无形的墙。 这抗拒的姿态让萧奕很是不虞，却也无可奈何。众目睽睽之下，歆梦礼仪周全，他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心上人当着她的面向别的女子献殷勤，林仙儿心头涌上一股酸涩的滋味。但这是两人此前商量好的，她不能让萧奕认为她气量小，不顾全大局。 于是，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道：“还是七皇子最懂沈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