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莫多情情伤已
山路奇曲,马车已不能通行,三人只好弃车牵马,三个人一匹马,因为满思把马都给了那些假扮他们逃往其他方向的将士了。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追阻,长情不得不佩服满思的聪明与能干,要是没有她,他们可能连邺城都出不了。 路程虽然走了很长,东绕西绕,几乎绕了十八弯,但每一条都是满思拿着地图精挑细选出来的,本来走官道从邺城到北阙,不过五六日路程,却迂回着变向走,硬是走了十几二十天。 安全到达,再走一个月也是值得。 长情坚持不肯上马,长裙拖在地上,已是一片污浊,三人都步行走着,她的脚太过娇嫩,磨起了水泡也不肯慢一步,生怕拖累他们。 山路险峻,一片苍茫,但大家都知道,翻过这座山,就是北阙。 满思定制的三条路线,她一条也没有走,反而将那些随行的将士分开,让他们去走,而她走得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一条。 世人都知道崎山一过就是北阙,但却从来没有人成功从崎山进入北阙。 因为这条路被称为‘死路’! “长情,”玉珩额上有晶莹的汗珠,但笑容却仍旧能将太阳比下去,他回头牵长情的手。 对他来说,崎山就是希望,只要过了崎山,从此天大地大,再也没有束缚他的东西,他的心似太阳,长情就算是寒冰,相信终有一天也会被他融化。 而对于长情来说,北阙是强大的,强大到甚至可以对抗整个东俞,当然也可以对抗所有伤害背叛她的人,这是以前他皇帝哥哥分析的。 北阙每年的朝贡几乎占了国库的一半,所以每一任北阙王都有搅天动地的力量。 玉珩跟长情都像是在爬一座希望之山,所以再高再险,都不足以让他们停下脚步。 但是满思,满思没有所谓的希望,她却默默地牵着马,走在最前面。 “歇一下吧。” 长情捧着牛rou干,大口大口地啃着,不觉得辛苦,也不觉得难以下咽。 “情meimei,来喝口水,”玉珩替她顺着胸口,怕她噎住。 “等过了这座山,你想吃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那怕是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想尽办法给你摘下来。” 满思听得面无表情,就连长情听得也面无表情。 玉珩像是宣誓那样,握住长情的手:“你相信我,做我的王妃好不好?” 长情淡淡收回手,仰头喝了口水,水很冰很冷,从喉咙一直冰到心底。 她的无视与漠然逼得玉珩快要发疯,他猛地摇着长情的肩膀,用几乎是咆哮的声音说道:“秦长情,你听到没有,你到底有没有心!” 说好的不再动摇,说好的不再心痛的。 可眼泪还是无声地淌了下来,像安静的溪流一样。 长情擦了把泪,似乎把什么东西咽下去了:“你傻呀,我一直把你当哥哥,从来没爱过你,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玉珩差点没瘫下去,眼里燃烧的希望与火焰也都同时熄灭了。 满思看到情形不对,故作兴奋地开口:“这山腰有温泉呢,好几天没洗了,脏死了,长情,不如你跟我一起去泡一下吧。” “嗯,好,”长情说着起身,没再看玉珩一眼。 这样也好,他要的她已不能给。 何不就此断了念想。 天空下起了雪花,今年的第一场冬雪来得似乎有点迟,零零落落的,像鹅毛又像花瓣。 满思在转身时,清楚地看到玉珩白玉一样的面容上流下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 很难想像,对于满思来说确实如此,这个像太阳一样纯洁耀眼的少年,他总是喜欢策马奔腾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 曾经以为自由与奔跑是他的一切,没想到不是。 果然是,莫多情,情伤已。 本来以为玉珩不会跟来,所以满思也没叫他,没想到他自己坐了一会儿竟然追上来了,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 满思对这崎山可不陌生,别人认为的死路,在她这里一样能成为活路,山腰的温泉,她也不止来过一次。 一种叫硫磺的东西让泉水温热,看到前面水气萦绕,满思显得特别兴奋。 “喂,你不许偷看啊,你去那边洗,听见没,”满思推了玉珩一下,然后放下东西准备下去,却被玉珩拉住了。 “等一下。”玉珩将她拉到一边。 长情不觉得有什么,脱了外衣先下去。 也不知道玉珩跟满思说了什么,总之满思很快就回来了,脱下衣服,淌入泉水里。 多日跋涉的疲劳似乎被这泉水洗去了一半。 “好舒服呀,”满思伸了个懒腰,然后靠在岩石上,不知怎地一双眼睛一直盯着长情看,准确地说是盯着她的手臂看。 长情的乌发微微遮着,泉水连心中的寒意也驱散不少,如玉如珠的肌肤在萦绕的水雾中更加光亮似锦,每一处都是最完美的线条。 满思眼睛闪过一丝惭愧,然后眼睛却继续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到什么东西。 “小王爷他……很伤心。”满思是在为玉珩说话。 “会过去的,”长情垂下眼睫。 她抬手往颈间浇了下水,修长的手臂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满思清楚地看到了什么,她一激动溅了下水。 “怎么了?” “哦,没什么,”满思瞬间没了泡澡的心思,洗了一下就匆匆穿上衣服上去了,还跟长情说让她多泡一下,她在那边等。 “怎么样?”玉珩站在树下等,零落的雪花飘在他纯白的衣襟上,瞬间就消融了。 只要是有关于长情的,他的眼光总是那么的急切热烈,满思有些不忍,张了张口,却始张没有说出来。 “你快说呀,你看到没到?” 满思的乌发微湿,松散地披在身后,加上刚出浴后皮肤粉红,倒也有种别俱一格的美态。 但玉珩看不到,只是急切地想知道那个答案。 “你问这个干嘛呀,你不是不在乎吗……” “我问你到底有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满思说完移开眼去。 而玉珩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扶住树杆,几欲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