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真凶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伊勒德在莫日根的陪同下,几乎把奈曼所有的角落都逛了个遍。无论是牛羊遍地的广袤草场,还是奈曼铁骑的驻扎营地,亦或让奇源人初到时啧啧称奇的热闹市集,都留下了伊勒德一行人的足迹。 年轻的奇源首领在一次次的细心观察和虚心求教中,渐渐发现,奈曼能凭借超群的实力在多如牛毛的草原部落中脱颖而出,成为霸主这么多年,不单单靠的是无止尽的杀戮和征服。 能博采众长,从别的部落中汲取他们独有的各种优势,化为己用,这才是奈曼在如此纷乱的荒蛮世界里持久强盛的不二法门。 可能是引进某种畜牧上的先进工艺,或是学习某一项突出的战斗技巧,甚至是任用被征服部落里优秀的将领人才。只要对奈曼有好处,他们都来着不拒、不计前嫌。 人们口中冷血、暴戾的大汗满都拉,似乎并不是大家刻板印象中昏庸无道的君主,反而目光长远、胸有大略。 当然,每到夜幕来临,满都拉依旧在自己的王汗金帐内大摆筵席,与奈曼贵族一起,热情招待伊勒德和到访的所有奇源勇士,夜夜笙歌、把酒言欢,一天都不曾间断。 每当伊勒德在席间向大汗询问起邀约自己前来的目的,或何时才能结束这次旷日持久的访问时,满都拉都会借着酒劲醉意,与宾客们插科打诨、玩笑言他,轻描淡写地扯开话题,像是从来没有听闻伊勒德的问题一般不再提起。 伊勒德开始发现,虽然在繁华的奈曼部落里自己被尊为上宾,出入所有管制重地都畅行无阻,但他依然就像被囚于精致鸟笼中的燕雀。待在看似自由的空间里,实则被软禁了起来。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尝试不辞而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带领部众轻装离开。但身边满都拉安排的诸多耳目细作,总会有办法及时察觉他们的一举一动,到时候如果惊动了大汗,倒会让目前看似一团和气的局面变得十分难堪、无法收拾。 再狡猾的兔子也算计不过老jian巨猾的狐狸,被人握在掌心的感觉并不好受。伊勒德深深感知到,自己在为小有成就后的浮躁和草率付出代价。 满都拉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劳神费力、挥师远征去全歼这支新生力量。只需扼住龙头便能让他们群龙无首、停滞不前。 奇源因伊勒德而变得强大,但没有他统领的奇源,却犹如失去了头羊的羊群。少了主心骨,将会再次变得丧失威胁、任人宰割。 远离家乡,对部落近况一无所知让伊勒德忧虑万分,这进退两难的局面叫人心急如焚、一筹莫展。他却始终思考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让自己不再困于大汗掣肘,还能体面的离开。 一日夜晚,满都拉毫不意外地再次盛情邀请奇源使团来到金帐豪饮狂欢,用钟鸣鼎食、醉生梦死的生活继续消磨着竞争对手们的锐气和斗志。 无法推诿的伊勒德只能亲自出席,天天浸yin在这灯红酒绿的糖衣攻势里,郁郁寡欢的他索性酗起酒来麻木身体,用自暴自弃般的方式逃避现实。 席至后半夜才曲终人散,醉醺醺的伊勒德起身,独自朝歇息的营帐走去。路边的灯火有些昏暗,迷迷糊糊间,伊勒德认不清来时的方向,越走越偏僻,不知不觉竟进入了一条从未到过的小巷。 虽然时辰已晚,但这条巷子里的好几个帐房都大门敞开,灯火通明。这是几家通宵营业的酒肆,室内喧嚣声四起,刚轮完值守任务的扈从、忙碌完粗重杂活的下人在此饮酒宵夜,不时还有骰局赌博的声音传出,伴随着赢家的张扬狂笑和输者的厉声咒骂。 伊勒德到访的这些日子,还从未孤身一人来到奈曼真正的市井角落,与这些底层的民众有亲身的接触。 借着酒兴,他刚想迈步踏入其中一座帐房的大门,却只听到屋内言语粗鲁的高声喧哗,好像正与自己有关。 “奇源的那帮游手好闲之徒到底何时才会离开?” “可不是嘛,整日无所事事、好吃懒做,还得让你我兄弟天天替他们收拾打扫,真是麻烦透顶!” “真不知道满都拉大汗为何甘心破费,供着这群无用之辈!” 听上去像是两个照顾奇源使团起居的兵丁在对繁重的工作抱怨,伊勒德赶紧闪身退到帐房的窗户边,侧耳继续把对话往下听。 这时,第三个声音开口道。 “一群鼠目寸光的蠢货,岂知大汗妙计,不费一兵一卒,便解除了我奈曼的心腹大患,何须在意浪费这些酒rou。” 此人说的话印证了伊勒德等人被软禁的推测,让他心中有些不痛快。 “诶,伍长,听说那伊勒德本领了得,威震四方,当真如此?” “在他之前,你可曾听过有个叫奇源的部落?” 这个衔至伍长的小头目故意反问道。 “不曾听过。”他的手下使劲摇摇头。 另一个兵丁也好奇地追问伍长。 “我听说他为了寻找杀父仇人,一怒之下剿灭周边数十个部落,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这也当真确有其事?” “我亦不知传言真假,但能与大汗并肩而坐,若没有没点真材实料,怕是说不过去吧?” “嗯,好像是这道理。” 两个兵丁一同应声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