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广寒落雪

    茫茫飞雪忽然大了起来，五十道身影紧随着古风元的离去，心神都被牵引到了山上。

    在一座风雪交加的山巅，一道微不可查的人影立在当空，令唐天想起了他同矩皇尊的谈话。天的上面究竟是什么？满月的后方是否藏着一个人，一座城，还是一片世界？

    暴雪横飞，一片纯白。天气骤然冷了下来，直降百度，雪片变成了冰晶，割脸作痛。

    一阵即将冰封千里的压迫过后，风雪的上端突然刺破一缕朝阳，光线顺着风雪射了下来，却不是洒照整个山脉，而是在一座高峰的上端四下巡视，像是在寻找什么。

    阳光汇成一束，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从遥远的天空射落，自山腰一直搜寻到山顶，照过了唐天，照过了芸凝，在雪峰上留下一道痕迹，最后在山顶停落。

    古风元的身影胀大了起来，众人远远看着，蔚为奇观。

    风雪依旧猛烈地刮着，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却对那缕阳光毫无影响。在风雪的中央，一切都是静止的，那一道光柱直直地照在山巅，映衬着下方古风元逐渐扩大的身影。

    那不是灵身，是古风元的身体。

    远处的唐天等人无法看清山顶的细节，但可以想见，人的身体是不可能长到如此巨大的。唐天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古风元要说舍弃rou身，才可成剑了。

    灵就是自己，自己就是灵。修灵的过程就是灵力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渐渐取代自身，将精气神全部转嫁到灵身之上，借着身体的消亡，达到灵身的飞升。

    如果那只是一缕魂魄，那么凡人身死灯灭，修灵者却可以通过魂魄脱离**而重生。

    山腰的人试图看清山顶的变化，努力睁着眼睛，用尽一切方法，唐天却不这样想。

    如果历代广寒宫宫主在渡劫期间，都会邀请各大派的人来“参观考察”，那么即使是其他门派的人，也该对此事有详细记录。

    现在只看他们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这些人根本看不出山顶的情况，事实上他也同样看不透。

    一团红色气芒飞旋，渐渐扩大，唐天的神念铺散了出去，遇到暴风雪，仍然毫无阻碍。可是就在他即将感应到山顶变化时，风雪化成的冰晶刀片般刮破他的神念，变得鲜血淋淋，支离破碎。

    唐天闷哼一声，急忙收了回来，体内气息一浊，四道气旋同时呈现乱象。

    唐天骇然一惊，急忙运功压住翻腾的气血，同时举目望去，漫山遍野的风暴忽然慢了下来。

    众人惊呼一片，只有站在最前方的十名男女仍旧镇定，其中就有芸凝在内。

    仿佛风雪过后，天空澄明一片，山顶的那道阳光伸展开来，遍及整座山峰。但风雪并未过去，只是慢了一些，阳光从雪片的缝隙间照了下来，雪也并未融化。唐天被眼前这完全违反了自然之理的现象震撼着，噤口不能言。

    奇景再现，漫天冰雪由缓变停，就那样停在空中，天地都静止了下来，仿佛凝固了一般。

    唐天的震撼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身形突然飞了出去，直奔山顶。

    众人的惊呼才响起，他的人已经消失在视野中。没人能比他更加震撼，因为他是暴走一族。

    别人或许不知道，暴走族对一项事物最是敏感，那就是时间。当他们穿行于各大界中时，不同的时间跨度，使他们对此有着极为敏感的触觉。

    唐天此时正是如此，他忽然发现，周围的时间停下来了。

    所以刚刚那风雪忽然变慢，并非真的慢了下来，而是时间频率骤然改变，给众人带来的错觉。

    那么此刻停在空中的雪花，就只剩下一个解释。山顶云颠之间，时间真的停止了。

    中心处的阳光仍旧那么暖，但那只是假象。唐天刚刚飞射两里，浑身都已凉透，寒意无限蔓延，身体“砰”的一声，直接摔在地上，神念、灵力、法力均提不起一丝。

    他似乎闯入了禁地。

    体型堪比通灵猿，近五丈高的古风元傲立在山顶，身体四分五裂，全靠灵身在支撑。

    阳光渐渐开始变色，由白变紫，却不是他体内紫旋的颜色，而是一种可以杀人的紫。紫光降下，伴着嗡鸣，转眼震颤耳鼓，一道十丈宽的紫色光柱终于成型，洞穿整个山巅。

    飞石扬空，山顶被削平，一道紫雷在光柱中心劈落，惊天泣地。

    只一击，就将古风元的身体劈得粉碎，周围静止于天上的冰晶突然又活了过来，重新开始肆虐，仿佛这个世界偷了个懒，而后又重新开始工作。紫雷散出的气息比什么紫旋烈光更要威猛，像是一道道细针从身边划过，唐天的身体转眼破损处处。

    他不由暗自苦恼自己的大意，想必身后那些七八阶的高手，都在嘲笑自己自不量力，竟敢进入“天劫”之中。

    再向山顶望去，在一片阔达百丈的巨大光柱照射下，古风元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像一颗屹立于山巅的巨岩，一块块坍塌下来，最后只剩一具灵身的“骨架”。

    唐天不是身临其境，无法感受山顶所承受的极度痛苦，或许那都是值得的，又或者下一刻，古风元就会烟消云散。但此刻，巨大的灵身突然射出万丈光芒，与头顶的阳光普照激烈对抗，胜比千军万马的冲锋，更像是上百名七八阶的高手簇拥在一起，忘情地厮杀着。

    古风元的灵身渐渐缩小，释放了千百年积攒的生命精华，由五丈缩减至一丈，转眼即将到达常人高度。

    唐天忽感不妥，周围寒意透骨，山顶的阳光也忽然不那么温和了，周围沿着雪花的缝隙里透过来的光线，变得肆虐狂暴，仿佛由天堂坠入地狱。

    天堂里的阳光都是那样的难以忍受，如今换做了地狱，古风元岂非必死无疑？

    身后碎玉发出一声声呜咽，唐天身体一轻，体内气旋再次旋动。碎玉再次次救了他的性命，但唐天的心中却毫无喜意，当碎玉发挥作用时，他刹那间感到，古风元已经撑不住了。

    劲气狂涌，三色雷芒脱体飞出，激飞山顶，转眼射入光柱之中。

    光柱诡异地晃动了一下，就在这时，古风元的灵身看似小巧，却再次射出万丈盛光，同时冲天而去。

    只剩一人高的灵身，不断逆着天顶的光柱飞行，洒下星辉点点，仿佛精血溅落。他在燃烧自己全部的生命，以对抗这“朝阳”带来的契机。

    古风元消失了，逆着光柱的方向，融入到万丈光辉之中。无论他是在光芒中燃尽了自己，还是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抵达了另一个世界，一切都不再重要。

    光芒收敛，冰晶化雪，天地恢复了原状。雪片沾湿了衣裳，唐天站起身，望着白茫茫的一片，身后嘘声传来。众人全体飞奔向山顶，唯有一人例外。

    伟空海站在山腰，正等着他，身形挺拔，目光如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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