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回家
“跪下!”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刘玉清浑身打了个冷颤,明月不知所措,只能“噗通”一声,乖乖在朱毅面前跪倒。【, 朱毅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冷问道:“你今晚去厨房要了鸡蛋羹?” 堂堂睿亲王居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跑来问一碗鸡蛋羹的去向,三个姑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月怯怯的答道:“是,因为咱们小姐没有用晚膳,所以” “只有你一个人?”没等明月说完,朱毅就冷冷的打断了她。 明月老老实实的道:“那时小姐在抄佛经,彩霞忙着打络子,只有我一人有空,所以才去了厨房。” 朱毅抬眼看了看榻上的楠木云纹小几,上面摊着一本散开的佛经,旁边有一叠整整齐齐的,满是墨迹的素签纸。榻上还有一个打翻的箩筐,那些编好的各色络子撒的榻上到处都是。 没有找错人就好,他嘴角轻轻一扬,如万年寒冰般冷酷的面上,浮现出猫抓老鼠般残忍的戏谑,他冷冷道:“带走!” 朱毅猛地转身往外走去,跟来的两名暗卫老鹰般扑过来。先出手卸了明月的下颌防止她哭叫,而后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胳膊,径直往外拖去。 “住手!”眼见明月惊惧的拼命摇头挣扎,却被拖着快要出了屋门。刘玉清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猛扑过去扯着其中一名暗卫的胳膊,尖叫道:“住手。你们要带她去哪?” “王妃请放手,我们是在执行王爷的命令。”那名暗卫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并不敢太过放肆。可同样也不会太过客气。 刘玉清慌忙丢开暗卫,抢先跑出去,她张开双臂挡在欲跨出院门的朱毅面前,凄惶的道:“王爷请留步,不知明月究竟犯了何事,要受此责难?”顿了顿,她咬着唇道:“莫非是月儿不懂事。惹琴姨娘不高兴了?”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朱毅停住脚步静静的看着她,他嘴角上扬,似乎带着微微的笑意。可这样的笑意却让她心头发涩。膝头发软,就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在他的注视下,刘玉清的心脏“砰砰砰”的飞快的跳动着,这声音一下又一下。重重撞击着她瘦弱的胸膛。它的声音太过响亮。响亮到刘玉清觉得,对面的朱毅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一想,她的心跳就更加响亮了,与此同时,她的脑袋里也开始眩晕,冷汗不知不觉****了她的后背。她不由低下头,缩着肩膀,漆黑如墨的眸子张惶的紧紧盯在地面上。张开的双臂也慢慢垂了下来。 可惜她没有听到朱毅任何的解释,就听“铮-”的一声轻响。一把锋利的宝剑闪着寒光抵住了她的咽喉部。 他抽出了佩剑! 他居然抽出了佩剑抵着她! 他们可是夫妻呀!就算是仇敌见面,也不过于此。刘玉清的心跳瞬间就漏了一拍,她终于知道了哀莫大于心死是什么滋味。 刘玉清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她瞪着乌黑的眸子,死死咬着下唇,不可置信的紧盯着他。 银色的月光下,那张曾经让她爱到骨子里的俊脸,如今满满的全是暴虐扭曲。他在她的眼中是如此陌生,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她以前深爱的,只是披着儒雅面具的恶魔而已。 踉跄奔出屋子的彩霞见到这一幕,惊叫一声,忙上前扯着瞪大眼睛,怔怔的刘玉清,远离那锋利的剑尖。朱毅冷哼一声,收了宝剑,大步迈出了院子。 那两名暗卫也押着明月从她面前走过,刘玉清身子一僵,立刻要去阻止。彩霞却紧紧抱住她的纤腰,泪流满面的拼命摇头道:“小姐,求求你,不要过去,千万不要过去啊!激怒了王爷,只怕连你自己也不能保全” 明月也瞧见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她放弃了挣扎,面若死灰的任由人押着出了院门。院门轰的一声被关上了,就听院外响起了管家那苍老惶恐的低语声,朱毅冷冷的声音随即传进这主仆二人的耳中。 “从今天起,王妃和她的丫鬟一步都不许踏出这院子一步,若有疏忽,本王就拿你问罪!” 刘玉清原本怔怔的脸上,泪水如雨点般纷纷落下,她抱着自己因为不受控制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慢慢蹲下。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化成了不能抑制的嚎啕大哭。 “小姐,你以后该怎么办?你以后该怎么办?”彩霞神经质的絮叨着,她蹲下去,努力张开双臂,将刘玉清瘦弱的肩膀拥入怀中。可是她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弱小到她对自己都充满的唾弃 第十五日,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熙熙攘攘的长安街头穿梭着。赶车的,是一个瘸着一条腿的糙汉子,看他满脸风尘的模样就知道必是远道而来,可看他灵活的在大街小巷里钻进钻出时,又不难猜出,此人对长安城的地形十分熟悉。 马车在长安城里东转西转,终于在一条巷子口停住了,汉子跳下马车,掀开车帘恭敬的道:“夫人,到了!” 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穿着简单布裙的女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对那个汉子笑道:“我已经平安到达,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是,夫人!”那个汉子对妇人一拱手,而后跳上马车,拉转马头扬长而去。 目送马车离开后,妇人这才抬起头往巷子里看去,这巷道很深,两侧都是高高的围墙。围墙里还有几棵高大的山楂树从墙内探出头来,枝头压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山楂果。那些红通通的布满金色斑点的山楂果让人望之口舌生津。 巷道虽深却只有一户人家。妇人神情显然十分激动,她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又扯了扯裙角的皱褶。低头看看身上再无一点瑕疵。她才慢慢走了过去。 朱漆的大门,青石板铺陈的台阶,飞檐斗拱,颇为气派。妇人伸手拍响了门上的铜环,不多时,里面就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来了!来了!”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谁呀!”一位穿着青布褂的老人探出头来询问。待他看清面前妇人的面容后,一双昏花的老眼立刻瞪得老大。他不可思议的结巴道“” 妇人双眸泛着水光。哽咽的道:“福伯,别来无恙啊!” “小,小姐!”福伯立刻将门大大的敞开,而后拍着大腿欣喜的道:“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钟紫苑点点头。意味深长的道:“是呀!总算是活着回来了!”她抬起脚跨入了门槛,步入这一别就是数月,让她魂牵梦萦的钟家大院。 福伯飞快的进去报信了,钟紫苑却慢慢的在后面行走着。熟悉的小径,依然苍翠的树木,鲜红欲滴的美人蕉,还有空气中流淌的桃花养颜丸的气味,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她鼻子发酸,心跳加剧。 “姐。”芳儿恰好挎着一只竹篮从一条小径慢慢走了出来。猛地瞧见钟紫苑就这么静静站在院子里。不由吓了一大跳。 钟紫苑原本飞扬喜悦的心情在看见芳儿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时,不由猛地一沉。她蓦然想起,自己偷跑之前,这个芳儿正要死要活的闹腾,妄想给钟瑾川做妾侍。如今看她的肚子起码有三个多月了,难道真让她得逞了不成。 钟紫苑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几经生死磨难,她的意志力已经变得无比刚毅坚强,甚至隐隐带着一股煞气。她的眸子只需微微一凝,那种冷厉及锋芒,根本就是芳儿这等寻常妇人承受不住的。 芳儿脸一白,踉跄着后退一步,然后小声道:“我,我这就去通知老爷”她狼狈的一转身,也不顾身子不适,提着裙角飞快的跑走了。只留下钟紫苑盯着她仓皇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姐,小姐”青黛得了信飞奔而来。她见到钟紫苑眼前一亮,立刻冲上前激动的抓着钟紫苑的袖子,小嘴张了张,还未来及说话先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得那样放肆,仍凭泪水鼻涕在脸上肆意横流,就像是耍赖的孩子。还不忘絮絮叨叨的数落道:“小,小姐你太狠心了,怎么能一声不响,留封信就跑了。还跑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带封家书回来报平安。你不知道老爷夫人会担心吗?你不知道我和豆蔻会难过吗?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你孤身在外,也没有人照顾,要是饿了,渴了,该找谁去?呜呜呜” 看到青黛,钟紫苑心情颇为激动,她一边听数落,一边掏出帕子为青黛拭去满脸的泪水,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紫苑,是紫苑回来了吗?” 这边青黛还没有安抚下来,柳嫂子扶着钟夫人也疾步从内院冲了出来。钟紫苑慌忙回头,激动的道:“母亲,是我回来了!” 钟夫人看清楚做妇人打扮的钟紫苑后,却猛地刹住了脚。她记忆中的钟紫苑,一直都是骄傲的,自信的,眉梢眼角总是那么意气风发。不管处于何种困苦艰难的时刻,她眸中都会有一种惊人的灼热光芒。 可眼前的她满面风霜,眉尖不自觉的轻蹙着,往日明亮眸子此刻是如此黯沉。粉嫩如樱花瓣的嘴唇,起了一层细细的皮壳,也不知是多重的心火,将她煎熬成如此模样。 这些都不算什么,当钟夫人将目光移到她那妇人的发髻时,心头立刻一悸,脑袋里“嗡”的一下,眼前陡然一黑,身子就往下滑去。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这是钟夫人昏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惊呼。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夫人才慢慢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床榻上,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几只雀儿在叽叽喳喳的叫唤个不停,她不由长舒了一口气,自我安慰道:“还好,还好,只是做梦而已。” 钟夫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钟紫苑听见动静,忙掀开门帘疾步走了进来:“母亲,你可醒来了!”她驱身向前,取了软枕为钟夫人垫在腰后,而后笑着薄嗔道:“母亲这一昏不要紧,可把我与父亲都吓坏了!” 钟紫苑似乎沐浴过了,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蕴香,她穿了一件以前在家穿惯了的浅蓝色长襦裙,还未干透的湿发胡乱散在肩头。看上去除了清瘦许多,似乎并无变化。 钟夫人心头一阵恍惚,仿佛先前那几个月的煎熬只是一场太长的噩梦。如今终于梦醒了,眼前的女儿一直就乖乖的待在跟前,从来没有远离过家门,更没有梳着妇人的发髻回来吓唬自己。 “母亲!”钟紫苑见她有些恍惚,不得不提高了嗓门,叮嘱道:“快把那安胎药给喝了!” 钟夫人回过神来,闻言老脸不由一红,扭捏道:“你知道了?” 钟紫苑抿嘴一笑,道:“母亲难道忘了,我可是个大夫,怀孕这等大事怎么可能瞒得过我。”钟夫人虽然觉得难为情,还是在钟紫苑的服侍下乖乖将安胎药喝了下去。 喝完药,钟夫人自然要拉着钟紫苑细细询问这大半年的遭遇。钟紫苑怕她伤心,只捡些塞外有趣的风土人情说给她听。那些苦难,折磨,腥风血雨,九死一生,她根本只字未提。 钟夫人津津有味的听着,感觉她就是出去游山玩水了一番。只不过走的地方稍稍远了些,花的时间稍稍长了些而已。 钟夫人也向钟紫苑诉说着家里这大半年所发生的大小事。原来钟紫苑走后,钟瑾川接手,将桃花养颜丸,解忧丸越做越好。他甚至还找了铺面,请了掌柜,伙计专门卖这两种丸药。 芳儿起先还存心勾搭,每天殷勤的往铺子里跑,为他送点心,果子,饭菜。说来也奇怪,以前钟紫苑在家时,钟瑾川对芳儿还温情脉脉,心存怜惜。可是钟紫苑这么一偷跑,他也像是变了一个人,对芳儿再无一点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