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淬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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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响木门,陈大哥立即就抬起头来。【】 “啊,”叼着烟头的陈大哥,认出了我俩,“等你两个呢,快进来!” 说完,他站起身,将手中的那张纸扔到寝室的木桌上。我这才看清,那不是一张,而是一叠。见陈大哥这么热情,我俩也没多犹豫,直接就走进门里。寝室的那张木桌上,除了摆着些黑字白纸之外,还散着好多子弹,放着好多弹匣。果然是保安部的办公室。 “叶局长说,今天叫我俩来你这里报道。”吴林禹也对着陈大哥笑脸相迎。看起来,他俩之前的误会已经化解了。 “对,我知道,这不是在等你们来吗。”陈大哥摸出兜里的香烟,分发给我们。 我接下香烟,在寝室里四处打望着。这寝室和我那间一模一样,也是六人间。但里面的床单被褥都被清理走了,钢架床上,堆满木箱子。木箱子都堆在上铺,上边盖着一些满是油渍的脏布。我看不清木箱上边儿的铭文,不知道是不是装子弹用的。 发完烟,陈大哥又打起火机,热情的为我们点烟。我俩不好拒绝他的热情,只好捧起双手,护住火焰,借他的火一用。吴林禹抽了一口烟,问他道:“所以,怎么个报道法?” 陈大哥收回手机,拉过木桌旁边的椅子坐下。他笑道:“其实也没啥好报道的,就是来让我登记你们的名字,再带你们认识认识部里面的人。叶局他就爱搞那一套,做个啥都要搞得很正式,就差把我们弄成公务员了。” 我俩都被他的幽默逗笑。 陈大哥取下嘴里的烟头,夹在手指里。他抓过桌子上的那叠字,又在桌面的子弹和弹匣之中找出一支笔。陈大哥在纸上画了画,发现笔能写出痕迹后,便抬头问我们:“说吧,你两个的名字?” “吴林禹。” “嗯,你呢。”陈大哥写完,看向我。 “不对,不是这个玉,是大禹治水那个禹。”吴林禹发现陈大哥写错字了。 “大禹治水?”陈大哥转了转眼珠,好像根本不知道吴林禹所说的历史典故。吴林禹笑着摇头,只好亲自动笔。 好在我的名字陈大哥听译成功,他放下笔,数了数纸上的那一竖排字迹潦草的名字。陈大哥丢下烟头,对着名单满意的点头:“嗯,你们一来,保安部就有十四个人了。” “十四个?”吴林禹吸了一口烟,“那还不错啊。” “嗯。”陈大哥说。 “保安部,一般都做些什么呢?”我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基本啥也不做,我给你概括一下吧。”陈大哥拿起了桌子上的一颗子弹,在手里翻玩着,“白天就是拿着几公斤的步枪,在楼顶放哨,逛圈,从白天逛到晚上。然后,隔三差五会搞一次巡逻。晚上呢,就在一楼轮流值班,啥也不做。” “是不是听起来很无聊?”陈大哥问我们,“其实真的很无聊。” “还真是保安。”吴林禹笑着抽掉了最后一口烟。 听起来虽然很无趣,但至少还不是很累。行吧,总之有件事情做,也比闲坐着好。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在马背上看日起日落,我已经体会过了,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无聊的呢? ”没办法啊,”陈大哥扔下子弹,站起身来,“以前有几个小混混偷偷翻墙进来过,差点儿死人,只有我们去站岗放哨,大伙儿才安心点儿。现在死了一个徐浩,估计没人敢出学校了。” “走吧,先吃早饭,吃了早饭再说。”陈大哥带我们走出了办公室。 在宿舍楼入口的走廊里,我们遇到了叶局长。叶局长还是昨天的穿扮,他看到我们三个,随意问了几句。不止是叶局长,楼上人声不断,大家都准备去食堂吃早饭了。但程佳华好像还没起床,一直没见他下楼。陈莉姗倒是出现了,她和几个女生下了楼,还向她的新朋友们介绍了我和吴林禹。吴林禹本来说好和我一起去叫程佳华的,结果一见到陈莉姗,就忘掉了这件事,和一群女生朝楼外走去。爱情发酵之前,两人的眼里除了你,就是我。看着她俩说笑的背影,我也不好去打断他们,只好让陈大哥和叶局长先走,自己独自上楼。 上楼途中,碰到了十几个下楼的人。昨天在人群前露了好几次面,又在食堂门口骑了一次马,大家都对我印象有加,几乎每个人都朝我问好。这让我的心情非常不错,因为,他们已经把我当新邻居了。 走回五楼,我大叫了几声程佳华,但没人应。寝室的门虚掩着,没有关严。我推开门,发现他并没有在床上睡懒觉,而是站在窗前发呆。我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望啥呢,该吃早饭了!” 程佳华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窗外就是校园的全景,能看到分散在田径场上、朝食堂走去的人群。程佳华板着五官,眉头紧锁,死盯着楼下移动的人群。延至耳根的胡茬,好像又变长了些,让他看起来又老了几岁。 印象之中,我还没见到过他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我推了他一下,疑惑道:“你怎么了,变哑巴还是装深沉?叫你吃早饭叻!” 程佳华听完,转头看了我一眼。他的脸上,瞬间变回以前的那副油滑表情。他道:“吃饭只是物质上的贪恋,总会被消化的。只有早上的这抹清新,才是天地之间的精气,是永世长存的。” “神经病。”我白了他一眼,“你要成仙了吗?” 程佳华抖了抖身上的那件颜色鲜艳、散着青春气息的外套,对我说:“但既然你都专程上来叫我,我也就不辜负你的好意了,我决定放弃精气,消化物质。走吧,吃饭。” 走出宿舍楼,发现宿舍楼前,有好多口大铁锅。大铁锅下,是圆柱形的蜂窝煤炉。锅里盛满了水,冒着白色的热气。除此之外,圆柱形的蜂窝煤间,立着好多热水瓶,我立即明白了,这是在为水房储备热水。蜂窝煤燃烧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不知怎么的,我一闻到这味儿,下意识的就想起了王叔。 在寝室楼的左侧,也就是田径场的角落处,有一股黑烟,突兀的冒冲入天。黑烟下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那是宿管老卢。老卢拿着一根棍子,在黑烟的源头掏来掏去,不知道在烧什么。黑烟升腾而上,飘到了相当高度的空中。 我立即想起,这肯定就是叶局长所说的,招揽幸存者注意力的“炊烟”。 程佳华和我走进田径场,身后却有一个人叫住了我。这人是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性,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实在是想不起来。这让我很尴尬,因为他满脸热情的跑上来,我却不知道如何搭话。 这小伙儿生得白嫩,高高瘦瘦的。他料到了我的尴尬,迎上来就开始自我介绍。谈话得知,这小伙儿的名字是第一佳。没有错,他的名字就是“第一佳”,“第一”是姓,“佳”是名,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第一”这个姓氏。 第一佳说,他就是昨天坐进轿车,安慰陈秋帆的那个人。我仔细回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他跑上来是想跟我俩说了谢谢,谢谢我们救下了那女孩儿,顺便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第一佳。”程佳华一听到这些奇趣的事情,就会玩笑不止,“我要是姓这个,以后生个儿子肯定叫第一牛逼,第一帅,第一名。” 第一佳笑笑,没有对他的调侃生气。他带着这个生僻的姓氏活了这么多年,肯定早已对这些调侃习以为常了。 “那你应该就叫第一滴血。”我对程佳华说。 三人结伴而行,走到了食堂里。食堂里的人好像比昨天多了一些,领好早饭的人,分散在饭桌上,填充饿了一夜的肚子。早饭很简单,就是稀饭加馒头。虽然简单,但填饱肚子不是问题。饭中,我又见到了老杨头。老杨头跟我说,马儿啥都好,就是要产粪。他在想要不要把马儿牵出去养,因为学校后边儿有一片林子,可以在那里搭一棚马厩出来。 我说好啊,到时候记得叫我一起。 老杨头嘿嘿一笑,嚼着馒头走开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个马夫,能省下很多事情。当然这只是玩笑。 吃完饭,程佳华无事可做,就回寝室了。第一佳一直在寻找陈秋帆,最后发现她根本没来食堂。 保安部的我们,被召集到了老杨头的门卫室。人员到齐,如陈大哥所说,人数一共十来个。叶局长向大家介绍了我和吴林禹,然后就离开了。老杨头推开铁门,有一辆白色的车从学校里边开了过来。这辆车,不是普通的车,而是武警的那种装甲防暴车。 装甲车又高又大,有六个车轱辘,车顶上还驾着几挺机枪。厚实的钢甲,子弹可能都打不穿。这肯定是发展部的人出去工作了。能坐着这东西出去寻人,真是安心。装甲车的顶上探出一个人头,他跟陈大哥交流了几句什么,车头就缓缓朝左拐,消失在校门口。 保安部的十四个人中,竟然有一名女性。这女孩儿看起来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扎着个马尾,身材瘦弱。不知道叶局长怎么把她给批进保安部来了。其他的男性,最大的四十来岁,最小的,和我差不多。 我们相互握了手,大家表示出了对我俩的欢迎。报道完毕,陈大哥从门卫室里提出一个袋子,开始给我俩分配任务。袋子里装的都是方块形的、黑色的对讲机。陈大哥发给了我一个,但上边儿连个屏幕都没有,更没有拨打键。我挠了挠头,尴尬的说,这个怎么用啊?程大哥解释说,对讲机的频段都是调好了的,我只需要打开开关,摁住左侧的按钮,再说话就行了。 噢,听起来这个比手机方便多了,还不用充话费。 分配到我这里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去楼顶放哨。学校里一共有四栋楼,他们在这四栋楼里一共置有五个放哨点,保证没有观测盲区。每个放哨点,会派两个人。至于剩下的部员,用陈大哥的话说,就是在校园里瞎逛——相当于休假。 陈大哥没有让我和吴林禹一组,说是要让我们相互认识,快速融入这个部门里。所以和我一组放哨的,不是吴林禹,而是保安部里那个看起来年龄最大的中年人。我俩的哨点,在科技楼——也就是叶局长办公室那栋楼的楼顶。 吴林禹呢,和另一个陌生的面孔分在一起。他俩的哨点,就在校门的那栋大楼上。 中年人姓罗名勇,非常健谈。我俩一路说笑,往科技楼走去。路过停车场时,我特地留意了一眼四匹马儿们。让我意外的是,陈莉姗和那几个小孩儿然围在马边。陈莉姗抱起其中个子最小的一个,让他坐下马背。 坐在马背的小孩儿按着马脖子,咯咯咯的笑个不停。陈莉姗的脸上,也挂满了甜美。真好,她总算是迈出了重新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第一步。 走上楼顶,罗叔带我去到了他们所谓的放哨点。放哨点就在天台的围墙边,那里摆着一张小桌子,一张折叠躺椅。小桌子上,小桌子下,尽是瓜壳纸屑,还有几罐啤酒。原来放哨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严肃,也是可以伴有闲娱的。 罗叔走过去,将步枪搁在墙边,一屁股坐到了躺椅上。他对我说:“后生,我来告诉你规矩。咱们一人一班,一小时换一班,今天你第一次上来,就先轮你。” 我走到围墙边,发现我只比围墙高一个头,看不远。我问罗叔:“是不是要翻上去?” “嗯,”罗叔从椅子底下扯出一张毛绒绒的垫子,“屁股坐久了会冷,你把这个垫上。” 反正坐天台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接过垫子,熟练的翻上了围墙。楼不高,但坐在墙上,视野就开阔了。原来楼背后是一片山丘绿林,更背后,还有一面宽阔的江水。江对面,是好长一排沿岸而立的高楼。高楼群数不清有多少,一岸连绵,看不到尽头。江面上,也还泊着好多货船:有长的,有短的,有瘦的,有肥的。它们停在江面,随着水波,偶尔晃动。 视野的豁然开朗,让我禁不住感叹了一声。我对罗叔说:“嘿,这后边儿有条江诶!” “是啊,长江,长得不得了。”罗叔剥着手里的花生说。 “天呐,好漂亮。”我继续感叹着。虽然在我的家乡,也有差不多的江景,但亲眼所见,总是要胜于泛白的记忆。 罗叔嚼着花生笑了笑,没有理会我的二次感叹。我眯起眼睛,继续寻找江岸线的尽头。罗叔一直没再开口说话,只是隔几秒就要剥一粒花生。我问他:“我坐这上边儿,那你干嘛?” 罗叔吞下了嘴里的花生仁,不知所然的看了看周围,又看回我。他答道:“我等着换你的班啊,还能干嘛?” 我有些无语,只得转回头,撑着枪,望回面前开阔的、凝固的江景。 其实,在楼顶放哨,也不如陈大哥所说的那么无聊。因为健谈的罗叔,总爱跟我聊天聊地。从他小时候用火药枪打兔子的经历,到他小时候在村里打铁的艰辛,任何故事,从罗叔的嘴里说出来,我都觉得非常有趣。 “后生,你见过锄头没?”罗叔坐上围墙,问我道。终于轮到他换班了。 “当然见过啊,那东西谁没见过。”我坐在躺椅上,点燃一支烟。 “用过吗?” “没用过,但看到别人用过。” “唉,那就没意思了。” “怎么了?” “你不懂,我小时候,村里是没商店的,村里面要用锄头的,都得找我家做。” “你家是铁匠?不,你家是开铁铺的?” “我刚才不说了嘛,你耳朵扇蚊子了?我十岁就跟我爹学打铁了。” “噢,这样啊,我听漏了。” “十六岁的时候,我做的锄头,就是全村最好的了,你知道有多好吗?” “不知道,怎么才算好?” “就是挖地的时候,挖到再硬的石头,也不会缺口。那个时候,连外村的人,都要来找我做锄头,打钢钎。”罗叔想起这些事情,自豪得有些陶醉。 ”哇,那你打出来的铁,一定很硬。” “那是当然,但是,光是硬也没有用,太硬了,容易脆,一折就断。” “光硬还不行?” “肯定不行,所以说这才能看出一个铁匠的能力,你得淬好火,打出来的铁才硬,也有韧性。” “淬火?淬火是什么?” “淬火啊,淬火就是先把铁烧红,烧红了再放进凉水里,然后呲的一声,懂了吧?” “噢,懂了。但是这个挺简单的啊,我在电视里见过,就是把通红的铁放进水里啊,我肯定也会。” 罗叔摆摆手,纠正道:“你这是在说胡话,但是你不懂,我也不怪你。淬火,你得把握好时机,淬太早,容易脆,淬太晚,硬度不够。” “那什么时候淬,才是最好的?” “这个没人能说准,但我就是有那种感觉,知道什么时候淬,淬多久。” “嗯。”我抽了一口烟。其实我对打铁这些事情不是太感兴趣,“这个叫天赋。” “先把铁放进炉子里烧啊,烧得他痛了,红透了,变软了,再夹出来,往凉水里一浸,嚯,铁就硬了。”罗叔低着头,语气轻缓,又重复了一遍淬火的工序,“烫人的炉子,冰浸的凉水,一样都不能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