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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命名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日记

    程佳华被我的话逗乐了,他喝了口水,擦着嘴角,又准备继续问时,陈莉姗却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停止。【】

    “别问了,哪来那么多问题。”她说。陈莉姗肯定是能猜到我梦到谁了。

    在碎石子上跺了跺脚脚,活动了下身体。在枕木上睡一宿,果然不如我之前所认为的那样舒适,实话实说,活动间的腰酸背痛,使我已经开始想念那张床垫了。扭动腰肢,搓着双手,我走出了铁路之外,准备解决内急之需。

    天色还不是很亮,也就七八点钟的样子。我这才想到,除了吴林禹,程佳华和陈莉姗是没有早起习惯的,可能是因为我刚才发出了什么梦呓,吵醒了他们,所以众人在会提前于我醒来,围着我看。

    我会说出什么样的梦话呢?我一边往灌木丛里踩,一边回忆着梦境里的内容。

    王叔在梦里竟然会害我,我真是想象力丰富,还诈尸呢。还有那片血泊,刺眼的血红我现在都能回忆起来。过去,我一直以为梦境是黑白的,没想到那真切的体验,也是rgb真彩的。

    没走多远,就听见不远的草丛里传来了响动。或许是惊动了什么小动物。但我什么也没瞧见,只有四匹马温顺的停在那颗树旁边。它们甩着尾巴,晃起耳朵,好像是在跟我打招呼一样。方便完毕,我走过去抚了扶马儿的头,然后和吴林禹一起把它们牵了进去。

    这些马,总是飘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这个不难体会,只要在家畜呆久了的地方,你都能闻到那种味道。得找个空把他们洗刷一番。

    吃完简单的早餐,我们用矿泉水洗好锅,就准备出发了。总觉得用矿泉水来洗东西有些浪费,但附近又找不到自然水源。吴林禹用塑料口袋包走一些篝火堆燃烧后的木炭,他说以前周志宏跟他讲过一种如何过滤水体的装置。制作简易装置,木炭就是材料之一。

    我问他说,这个真的管用吗。

    “我也不知道,那小子说他在外国人的电视节目里看到的。”他将木炭装进背包里,“有空咱就试试吧,陈老师不是说过吗,病从口入,所以水是不能乱喝的。”

    “知道就好,”陈莉姗哈出热气,围上了那条彩虹围巾,“不过你拿这个混进水里,真能起到过滤的作用?”

    “不是混进水里,是让水顺着这东西流下来。”吴林禹指着马背上的背包道,“当然,那小子说还需要其他东西,不光是这木块灰就行了。但我想不起来他到底是怎么说的,等我记起了,就弄给你们看吧。”

    整好装备,我们又回到了马背上。

    头顶的天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沉,空气中好像是飘满了纳米级的颗粒,阴沉的天下尽是灰蒙蒙。阴冷,用来形容铁路上的感受是再贴切不过了。印象里,南国的冬天,也该是这个样子。

    程佳华嫌吉他驮在马背上太分他心,索性就扔掉了那个黑袋子,然后从包袱里找出一条背带,将吉他背在了后背。我和吴林禹背上是枪,他背上是吉他。程佳华突发奇想,让陈莉姗打开她的单反相机,记录下背对镜头的我们。

    我问他这是干嘛呢,程佳华说,不干嘛,就是吉他和枪的对比,让他觉得很有趣。

    他低头喃道:“以此引申的话题就是,吉他和枪,在现在的世界里,哪个更重要呢?”

    吴林禹答:“你这话题除了引给我们,就只能引给了那李大爷听了。”

    陈莉姗察看着相机屏幕,笑了一声。

    “你看,我说的两种东西,可以上升到更高层,理解到形而上,比如,枪代表什么什么,吉他又代表什么什么。”程佳华没有理会吴林禹的话,继续论道。

    “代表什么?”我问。

    “没想出来。”他答道。

    “我觉得呀,你这人平时说话都挺踏实,就是时不时的爱讲些有的没的。”吴林禹取过背上的步枪说,“没有枪,这吉他屁都顶不了。”

    程佳华立即摇头:“我看这两个东西之间不应该是前提关系,应该是”

    “应该是你没睡醒”吴林禹笑道。话一说完,他就拨开步枪的保险,扣动扳机,朝天连续打出了四五发子弹。

    惊炸的枪声,不仅惊动了身下的马匹,也炸响了我们的耳膜。

    “你干嘛?”陈莉姗一手拉着相机,一手拉着缰绳,责问吴林禹。她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下惊动的马匹。

    枪声的余响,回荡在山谷间,林子里也惊飞出好多鸟。我身下的马,也立即从吴林禹身边跑开,侧到了两条铁轨之外。

    吴林禹放下枪,这才发现刚才行为的不妥,连声向陈莉姗道歉。

    “我就是想给他证明,子弹可以震响这片树林,但吉他做不到。”吴林禹望着天空中慌忙扇动翅膀的鸟儿说,“顺便,给他,给这死沉沉的阴天,清醒一下瞌睡。”

    程佳华冷笑一声,不想再争辩。他说:“反正过年了,我就当你这是在放鞭炮吧。”

    “就算是放鞭炮,你也要提前说声啊,差点把相机都给我摔到地上。”陈莉姗撇着嘴说。

    枪声之后,死寂恢复,又只剩下马蹄声。没人再继续讨论,大家都在想自己的事情。其实,从醒来到现在,我的脑海里一直在回放梦境的内容。虽然梦境的结局不太好,但那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就像真的见到了王叔和段可一样。如果可以,我真想再躺下去睡上一觉,再重新做个梦出来。

    我是说,如果能一直梦到段可,我宁愿一直睡下去。

    想归想,假如我真的这样做,不去面对现实,那我会颓圮到死的。而且,谁又能保证,我一定会梦到她呢。

    在马背上晃着晃着,我突然想起了段可的那本日记。我故意停了一会儿马,好让自己落到队伍最后。这样,我才有了一个人读日记的机会。

    墨蓝色的日记本封面,印着一行手写体英文,但我认不得那是什么意思。按着封面,我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翻开了。封面下的第一页,写满了“段可”两字。她用自己的名字,宣示了对这本册子的所有权。粗略一数,那一页上有十多个“段可”,而且字体不一,笔画飞舞,她好像在这上面练习签名。

    这丫头,我笑了笑,翻开了下一页。

    今天,王叔带我和陈莉姗去了超市,我带回来一个本子。本子很漂亮,我想拿它来写些什么。写什么好呢,我也不知道,我太无聊了。

    那就当日记本用吧,我好久都没写过日记了就在刚刚,我和陈莉姗一起,做了一个厨房出来。厨房什么都没有,但在我的超强计划之下,终于制作出了一个能做饭的锅。王叔背回来了好多米,我看到那些米,就想吃饭了

    还有,王叔也用那个小货车拉了床垫回来,坐在上面真舒服。我记得和李工头说了拜拜之后,我就没和娄厉在床上睡过了。等会儿他看到了,肯定会比我还高兴。

    唉,说到娄厉,他出去一下午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其实,我现在很想他,想和他说话,想听他在被窝里给我讲故事。但是这些话我肯定不能告诉他,不然他一定会骄傲的。想起来好奇怪呀,我和娄厉在一起也没多久,怎么都开始黏他了和以前的男朋友在一起,我都没这样的感觉。黏就黏吧,反正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真好,真希望一直这样下去。

    不写了,不写了,陈莉姗叫我去洗那些米了,而且我好久没写过字,写这么点儿手就发酸了。

    对了还有,今天在大街上捡到一条小黑狗,可爱得不得了,它也不认生,摇着尾巴就跟我们回来了,我一定要把它喂大

    抚着纸张,读完段可在另一个时空里留下的这些文字,我不禁露出笑容来。当然,笑容中还伴着一股酸心。这些话,段可这丫头果真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她现在会不会有遗憾呢,因为,她没能把这些小秘密告诉我。而现在的我,只能通过这些文字,去臆想另一个时空里的她,当时是什么心情。

    哎呀,我现在才发现,我记日记竟然没写日期没日期怎么能叫日记呢我去问了王叔,问他今天是多少号,王叔拿了一本日历出来,对着那堆数字想了好久。最后呢,他想了半天,也没给出我准确答案,叫我去问那个张老师。最让我难受的是,王叔太喜欢抽烟了,我站在他旁边,都不敢大口吸气。

    但是我跟那个张老师不熟,不好意思去问她。没日期就算了吧,反正这日记是写给自己看的

    娄厉昨晚在被窝里跟我讲,他们昨天下午遇到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有一个马场。所以今天,我们去了一片广阔的草场。草场一直在下雨,但他们仍然坚持要骑马。尤其是吴林禹最兴奋。我和陈莉姗也骑了马,马儿不是很听话,不听我的使唤,一直乱走。但是,骑马真的很好玩,还不用给那个女生付钱。

    对了,我见到娄厉说的那个女生了。她扎着一个大辫子,看起来比马尾巴还长。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是一个同性恋,因为她长得真的很像同性恋以前我们那个会计班有一个人是同性恋倾向,就和她的打扮很像。我觉得,她要是走过来跟我说话,我都会脸红。但是,娄厉好像对她有兴趣,我看到他俩在那个砖头房子旁边说了好久的话。最气我的是,娄厉和吴林禹要骑马,没有和我们一起坐车回来。他们会不会一直聊下去,聊到现在?

    万一娄厉喜欢上她了怎么办?

    不行,等他回来,我一定要拐弯抹角的问问他,我再也不能让他去草场了

    hope叫个不停,可能是饿了,我要去喂它了。就写到这里吧。

    再往后翻,发现段可也没有记录下多少页。这丫头肯定是读书读懒了,没有保持一天一记的习惯。我抑住这段文字带来的酸心,合上了本子。剩下的内容,留着以后再看吧。

    摇晃在马背上,我将日记本塞进了背包,然后提起缰绳,往前边的他们赶去。

    其实,不仅是梦境里的段可,在记忆里,在冬阳下的段可,双眸依旧闪亮,让人移不开眼神。

    我想她了。

    后来的一段日子,我不想再一一赘述。因为,铁路上,并不是每天都会发生什么新奇的事情。除了每天漫无目的的赶路,我们的日常活动,也就是用枪打鸟儿,练练枪法。有时候铁路线旁出现了城镇,我们就会找到超市,补充物资。

    而那些时常出现的隧道,我们也习以为常,懒得再绕路而过了。隧道里不如我们所想象的那样恐怖,没有野兽,没有眼睛,只有黑暗。只是潮湿的隧道里,在手电筒的光束下,经常会有一些恶心的虫子爬来蠕去。但这不是什么要紧事儿。我的意思是,骑在马背上,那些虫子只能在视觉里恶心到你。而且,这些隧道,还能躲雨用。

    生活波澜不惊,铁轨无穷无尽。

    在铁路上走了半个多月后,我们离那座净空的理想城越来越远。而那些沉痛的记忆,随着一天又一天的沉淀,好像还真沉到了心底,不再暴露于表。

    最让我们意外的是,野兽原来不爱钻隧道,他们只喜欢和你在路上,不期而遇。

    我也没想到,在动物园之外,还能见到大型猫科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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