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迷途忧龙
迷迷糊糊,懵懵懂懂,便觉他左手忽然一动。 青荷心中一喜,又是一急,欢喜之中多了几分惊急,惊急之中又多了几分羞怯,羞怯之中又多了几分伤感。 五味杂陈,瞌睡虫渐行渐远,小脑子渐清渐明,心中暗自盘算:“他若醒来,我该如何对待?他喜欢我么?未必。我喜欢他么?未知。若说喜欢,可爱之处在于何?若说不喜欢,可恨之处何其多?总而言之,说来说去,我对他万分不舍,只因对前世阿龙放不下。” 冥思苦想一回,越想越心虚,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忧虑,越想越迷糊。情思切切,忧心烈烈:“倘若他醒了,我不如一如既往,虚与委蛇,低调行事。待其康复,再行悄悄回奔逃亡之路。” 挖空心思,搜肠刮肚,酝酿感情,苦思台词,只盼重建友爱,不料脑中却一片空白,一句未想出来。 当真是“情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昏昏沉沉,便欲睡过去,正在梦中捉急,他便睁开双眼。 直到此时,青荷才醍醐灌顶:“糟糕!方才给度他真气,我和他都未穿衣,事到如今,难免让他心下生疑。” 瞬间急出一头汗,急忙抢过一张线毯,先将自己裹好,又跪在他身边,奋力强穿。 哪知,不过一瞬间,恶风不善,他一跃而起,一个抢扑。 阿龙在上,气力大的出奇,完全不似重病之人。更见他双目通红,目光深邃,眼中闪着攫取的精光,嗓音却甚是愉悦而沙哑。 更让青荷难以置信,他居然在说:“青荷,两日不见,你怎被人打成胖脸野猫?” 青荷在下,惊慌失落,完全不知所措。想要摸摸被打肿的脸,却被他一把抓住小手。 先前准备不成熟的台词,瞬间忘了个精光,脱口而出的开场白居然是:“脸肿不要紧,只要衣在身。美丑何足论,胖瘦都是人。” 阿龙深深看着她,想笑笑不出,一张脸憋得又黑又紫,似乎奋起平生之力,拼命抗争,却是一败涂地。半晌才磕着牙齿,打着寒颤说道:“青荷,凭什么你赤身露体,却要我衣冠楚楚?再说,与你行房,隔衣如隔山,怎能尽欢?” 青荷闻言甚喜:“阿龙,你和我一样,也喜欢跳房?只是,你病的不轻,可有体力?”跳房,本是青荷幼时最爱的游戏之一。 阿龙极力克制,依然笑出声来,让她莫名恐慌:“青荷,你总是喜欢搞意外,让夫君眼界大开。只是,你究竟给夫君吃了什么?你想要夫君,哪需费这周章,大灌迷汤?” 言毕,再也熬忍不住,瞬间扯下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线毯。他那胸膛,结实又强悍,压将下来,势不可挡。两片硬唇,更是毫不留情,一吻而上。 青荷搜寻记忆深处,有生以来,除了在梦中,第一次和他短兵相接。惊骇之下,梦中暗想:“贴身rou搏,好处多多,废话都可省,情事不必说。” 哪料到,只一瞬间,他火热的身体,不亚于重型手雷,将她的身心轰然炸碎。 刹那间,千思万绪,闪在眼前;千言万语,汇在嘴边。半梦半醒之间,欢喜到了极致,愤怒到了极点;惊诧到了极致,恐惧到了极点。 沉入更深的梦境,更是彰显娇荷本能,奋力挣扎,翻身而上,不尽主动。 阿龙在下抱着她,满怀热切,浑身战栗,喜笑颜开:“我的小妾,风流灵巧,善解人意,无师自通。” 青荷梦中不明就里,想要分辩,想要逃脱,却不料用力过猛,一头便撞向南墙。 尽管一只手瞬间抢在她的头前,还是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分明是大脑碎裂之声。不由得一阵昏眩,一阵迷茫,一阵气短,一阵心慌,又是一阵极度欢喜,一阵无限惊怒,瞬间便晕厥过去。 场景斗转星移,眼前是广袤的海洋,青荷光着脚丫,和着海风,逐波踏浪。突然,刮来一阵飓风,将她卷入大海最深处。 一片欢腾,一片汹涌。朦朦胧胧之中,又觉那不是浩瀚的大海,而是温暖的胸怀。 睁开眼睛,展现在眼前的,居然是一张微笑的黑脸;一双闪亮的星眼。 红潮在她脸上泛起,春意卷过他的呼吸。她不尽沉迷,心旷神怡。他不尽温柔,攻城略地。 她人在梦中,终见阿龙,喜极而泣,鹂吟莺啼,辗转游移,荷苞绽放,荷泉四溢。 他颠倒神魂,如梦如幻,如醉如痴,无尽欢愉,彻底迷失。 她忽而极乐,忽而极悲,喜乐悲凉,无可消除,无可回避。 不知过了多久,但听阿龙喃喃呓语: 荷之青青,在水之泠。思之念之,莫独南行。思之一回,便多一水。于嗟天兮,滴雨成溟。 荷之青青,在水之汀。恋之慕之,勿独南行。恋之一回,便多一石。于嗟地兮,叠峦成峰。 荷之青青,在水之泾。寻之觅之,匪独南行。寻之一回,便多 一草。于嗟原兮,积木成林。 荷之青青,在水之。盼之望之,不独南行。盼之一回,便多一尘。于嗟空兮,聚灰成星。 荷之青青,在水之。爱兮恨兮,勿忘勿停。之子于飞,下上其音。执子之手,共死同生。 次日清晨,熠熠金辉,如流丹,如火龙,透过窗棂,映得荷颜流光错彩,美轮美奂。在这春意盎然,更显流芒璀璨,还有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在身畔忽闪。 朦朦胧胧,尚未脱离春梦,青荷已是惊喜无限,酝酿第一反应:“是阿龙,阿龙终于苏醒。” 倏然睁眼,猛一抬头,小鼻子便磕上他的额头。 阿龙唯恐将她撞痛,急忙伸手帮她揉,她急忙探向他的手。半空之中,两手相撞。转瞬之间,两手相握。 他的胸膛又结实又温暖,她久久不敢少动,生怕梦境转瞬即逝。一时间,又紧张,又害怕,悲喜交加。 无数迷茫惊吓,无数担惊受怕,无数辛酸苦辣,涌上心头,被撞的鼻头突然一酸,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模糊视线。 从未有过的幸福,冲击荡漾他的心头。他陶醉于她那淡淡的荷香,这荷香再不是冰冷薄凉,而是蕴藏着暖暖的芬芳。 阿龙看着那如丝秀发,飞瀑直泻,洒落在晨曦下,泽泽生光,又欢喜,又悲切,一颗心窜蹦跳跃,几欲炸裂胸膛。一句话不敢多说,唯恐得来不易的美妙,昙花一现,散成过眼云烟。 颤抖着声音,轻轻相问:“青荷,你叫我什么?” 青荷睡眼惺忪,犹在梦中:“当然是阿龙,从我一出生,就这般一天到晚叫你不停。” 阿龙闻言一愣:“你我相识不久,我怎会出现在你小时候?”更是笑不可抑:“青荷,昨日晚上,因何直撞南墙?是不是和夫君欢爱,喜出望外?幸而夫君手疾,才没撞出个万多桃花开。” 青荷朦朦胧胧,大吃一惊:“阿龙,你还没睡醒?抑或和我一样爱做梦?我睡得可是极好,梦都做欢畅,怎可能自残撞墙?” 阿龙不可置信:“那么美好的时光,你怎说忘就忘?” 青荷梦中笑逐颜开:“阿龙放心,十六年来,你每一次皱眉,每一次展颐,我都不敢忘怀。” 阿龙对着她看了又看,更是满面惊疑,不可思议:“青荷,在你心里,是否另外有个阿龙?” 青荷梦中呓语:“自我出生,我便认定:前世今生,今世来生,我心里永远只有一个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