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三月四(上)
三月四,是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日子。 今日的临安城内,热闹依旧。但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却旋动着阴谋与诡计,杀机与埋伏。 今日的城西的颜家,依旧如常,但却徒然响起一把焦急的声音,划破了当中的宁静。只见刘叔一面惊慌地跑至颜白宇的书房门前,一面大叫道:“公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内里却传来一声淡然道:“何事慌张?” 刘叔焦急地答道:“清河郡王府的管事无缘无故地带着他们的府兵,还有京兆府的捕快找上门了,说是清河郡王家昨夜进了盗贼,偷了他们价值连城的宝物,后来又说有人看见那盗贼藏在我们府上,此时前来是要到府上来抓人的。” 屋内的颜白宇一听,眉头一挑,冷笑心道:“看来他们是已经按耐不住了。”说着便起身推门而出,刘叔一脸焦灼,但却见自家公子身后还跟着一人,一看不由觉得其身后的男子十分眼熟,可却又一时想不起他是何人。心底里不由觉得古怪,怎么忽地里竟会出现个人在公子房中呢?自己既是前堂大门的管事,却是未曾听说过,今日有人上门拜访呀?想着便听见颜白宇问道:“那些人如今在何处?” 刘叔回道:“就在门外。个个都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已围了不少百姓在看热闹了,见他们的模样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颜白宇心想既是躲不过了,便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能在此处多拖延时间,引起更大的动静,或许还能替林凝掩人耳目,将册子尽快送入宫中。想着便对身后的男子说道:“我们去看看吧。” 颜白宇三人一同到了前院大门前,只见一群武夫打扮的人黑压压地围着门前,而当中还有几个衙门捕快打扮的人,而首当其冲地站在一行人前面的男人,却是一脸志气高昂,衣着较为光鲜之人。 颜白宇只走至那几个捕快之前,对当中的带头人,躬身拜道:“敢问是京兆府的江捕头吗?”。 带头男子回礼,一脸严肃地道:“正是在下。只怕公子便是这颜宅的主人,颜公子颜白宇了?”颜白宇点头回道:“是我。” 江捕头一听,便又道:“这是清河郡王府上的麦管事。”说着指了一指,站在前头那个一脸跋扈的男人,续道:“麦管事今日到我们京兆府上报案,说是昨夜有个大盗闯入清河郡王府,偷走了价值连城的白玉蝉器,后来有人发现那盗贼是翻墙进了你家颜宅。” 颜白宇故作一脸惊慌地道:“哎呦,那该如何是好?” 江捕头摇了摇手,示意颜白宇稍安勿躁,道:“按照规矩,我们应带人进宅内搜查一趟。” 谁知那个清河郡王府上的何管事,却忽地抬手打断江捕头,说道:“慢着,江捕头,只怕此事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江捕头探头过去,客气地问道:“敢问管事是何意?” 麦管事挑眉侧目看着颜白宇,道:“曾有人看到,那个偷取我府白玉蝉器的盗贼,不止一次进出颜宅,而且还与颜公子多次密谈,如此看来,只怕他们早已相互勾结,即便我们进了颜宅,也搜不出个理所当然。” 颜白宇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个上门的清河郡王府麦管事,模样似笑非笑。 江捕头活在天子脚下,在京兆府上做事多年,早便懂得看那些达官贵人脸色行事,他知这两方一面是清河郡王府,一面是江湖上得势的家族,他区区一个小捕头,又怎么敢胡乱得罪,是以左右思量,最终一番权衡后,自是认为清河郡王比之小小的江湖势力家族,更不能得罪。况且如今看来,怕是颜家人不知如何冲撞了清河郡王,才会上门责难,自己何倒不如为清河郡王府做个顺水人情,是以便道:“若是如此,颜公子怕是要跟我们回京兆府一趟了。” 谁知此时却有人朗声说道:“我真是大开眼界,原来堂堂的京兆府,竟是如此糊涂地办案的。” 江捕头和清河郡王府的麦管事,听得是齐齐眉头一皱,寻声看去,只见是颜白宇身后,一个长得器宇轩昂的男子在说话,江捕头不由斥道:“大胆刁民,你是何许人也?竟敢阻挠官府办案!” 区区几句话,说的得威严无比,其罪之大,但那男子听了却是毫不露怯,反回道:“我不过是一介草民,但一贯性子耿直,看不得人胡作非为,狐假虎威!”说着瞥了那清河郡王府的麦管事一眼,又道:“如今并未拿出真凭实据,便就此将人带回京兆衙门,只怕不妥。毕竟全临安的百姓,谁人不知京兆府的大牢,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更何况是这位病弱的颜家公子,若进去了他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京兆府要遭人口舌,说你们官官相卫,草菅人命。” 江捕头想不到此人竟如此伶牙俐齿,短短几句话便将他们推到如此不义之地,又见此人气度不凡,也知他不是好惹的主。但见他目中无人的架势,不由一时气短,怒斥一声:“你!”说着便忍住怒火,也不再骂下去,只因他是怕了此男子若是是什么厉害人物,自己可不能做出头脑将其得罪了。 而一旁的麦管事,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缓缓地开口道:“啊呦,好大的口气。区区草民,竟敢在堂堂的京兆府和清河郡王府面前,如此口出狂言。你藐视朝廷命官,只怕第一个要关入大牢之人,便是你了。” 男子昂头对视之,凛然道:“敢问清河郡王府上的管事,你也不过是个管事,还是个服侍的下人,也还未有个一官半职,与我同样是一介草根平民,那何以又能如此狂妄?在堂堂的京兆府的各位大人前指手画脚,呼来喝去呀!” 临安城内谁人不是听了清河郡王府的名号,便是附小认错,但麦管事见面前此人说话放肆无礼,一点也不把清河郡王府放在眼里,一时火冒三丈,张开便骂道:“好一张伶牙利嘴,看来你是活着不耐烦了,竟不知这清河郡王府,可不是随便的猪狗能去议论的!” 虽那男子此话明面上是得罪了清河郡王府,但却是令一旁的江捕头听得颇为舒服,官场上的人,试问何人不喜被人奉承呢?毕竟论官职,眼前这个清河郡王府的管事,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就是仗着在清河郡王府上当差,才敢在京兆府面前如此气傲。是以江捕头也话锋微转,说道:“虽此人无礼,但他也说是有些理。毕竟这手中毫无真凭实据,便将人押会京兆衙门,只怕会惹人非议。” 麦管事瞄了一眼江捕头,心想果然是临安城中混了几年的老狐狸,老jian巨猾得很,想着一脸得意地道:“谁说我府没证据的?”说罢转身对身后人吩咐道:“把人给我带上来!”说着便见有两人带着一个衣着寻常男子,从在人群中走出。 众人不知其何意,反倒是站在颜白宇身后的刘叔,一见那男子走上前,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即认出此人是谁,不由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狗崽子,竟敢背主灭恩!” 只见那男子一脸不屑,反驳道:“我已被你们颜宅扫地出门,何来是背主灭恩了!” 原来被清河郡王府的麦管事请出来的人,便是从前在颜宅大门前负责接待上门宾客的侍从,但因其上次目中无人,冲撞了萧谷的贵客。是以颜白宇便发话将其赶出府去,但万万没想到,如今他竟敢来反咬一口了。 清河郡王府的麦管事首先说道:“此人乃是从前在颜宅服侍的仆从,但有一日却被人无端白事地赶了出府。” 颜白宇身后的刘叔欲想再反驳,但却被颜白宇扬手拦了下来。 只见那男子上前对江捕头弓着腰,拜道:“草民丁锦,拜见大人。” 江捕头却问道:“不知麦管事将这人请来,此是为何?” 管事也不着急解释,对丁锦说道:“丁锦,你跟江捕头好好说一说,你当初在颜宅中做事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丁锦低眉顺额地回道:“我从前在颜宅中做事,做的是在门前迎客的琐事。可不知为何,某天却不明缘由地被人赶出颜宅。我心中虽有所冤屈,可无奈的是,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贫苦百姓,怕会得罪如今在江湖上得势的颜家,是以又何敢去伸张。可今日一早,我却听说有人私下议论,说有一盗贼,昨夜潜入清河郡王府,偷了其白玉蝉器。我一听‘白玉蝉器’四个字觉得耳熟,细细想了想,我才恍然大悟。只因我当初在颜家做事时,曾无意之中走过颜家公子的书房门前,听见内里似是在说什么白玉蝉器,一开始我还不明所以,如今所有事情连成一串我才明白,原来我当初被人无故赶出颜宅,只是因我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 谁知此时却忽然听见一声冷笑响起,众人望去,却见又是站在颜白宇身后的男子,他冷声讥讽道:“若我是颜家少主,被你听见如此重要之事,可不是只把你赶出宅门了,只怕你是连今日站在此地说话的福气都没有。” 众人一听,不由皆是大惊,只因没想没人会预料到,他竟会忽然口出狂妄,明着威胁丁锦,丝毫不把在场众人放在眼内。 颜白宇更是不解地看了男子一眼,但他却嬉皮笑脸地并不在意。 而丁锦听见这男子说话,心中却也不怕,只因这临安城中,他有清河郡王府撑腰,他便不信有人敢伸手去打清河郡王的脸面。但丁锦却不由觉得男子的声音甚为熟悉,想了想,不由叫道:“是你!”丁锦一下子便听出眼前此男子的声音,便是那日前来颜宅拜访时,被自己拦在门前之人的声音。他当时虽未见其样貌,但丁锦自己心底里清楚得很,自己是因那日怠慢了此人,才以致被赶出了颜宅,是以他对此人一直怀恨在心,对其声音更是深刻的很,如此想着便一不做二不休,对江捕头道:“江捕头,我当初在颜宅做事时,便是多次见到此人夜半三更,鬼鬼祟祟地来偷偷上门拜访颜家少主,而且此人身份十分可疑。更要紧的是,那夜我无意听见书房内的对话时,此人也在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