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自相残杀
不晓得过了多久,天黑地暗之中,隐约出现了一点光芒,光芒迅速扩大,同时,天旋地转,整个世界打起了转儿。 深渊迎面扑来。 海水冲入口鼻,强烈的刺激使纪尧姆清醒——不,只好说“苏醒”——过来了。 载沉载浮,他一度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我咋就到了海里了呢?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了——我他娘的就是掉到海里了!——这不是梦! 波涛汹涌,纪尧姆服役海军数十年,水性甚佳,却也几乎不能自己。 怎么,起风了吗? 那么……雾散了? 他的视野,以水面为分界,上下变幻不定,昏暗之中,火光、人影,亦是载沉载浮,变幻不定。 嗯?水里头,咋介么多人啊? 他们好像在大喊大叫——都在嚷嚷些啥子呀? 纪尧姆努力踩水,眼角余光之中,一个无比庞大的身影,正缓缓倾斜,没入水中。 他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个铺天盖地般的大家伙,是——“黎塞留主教号”! 脑子里“轰”的一声——“主教大人”要沉没了?! 而波涛汹涌,非因起风,乃海水为沉没中的“黎塞留主教号”所激而致! 得赶紧往外游!不然的话,极可能被这个大家伙激起的漩涡吸进去! 纪尧姆来不及震惊了,奋臂划水,向前游去,长长的指挥刀不断的拍打着大腿——真他娘的碍事儿! 他停了下来,摸索着去解自己的“武装带”。 就在这时,眼前一花,一截粗大的圆木——那是一截断裂的横桁——横在面前,波涛汹涌,往前一举,纪尧姆欲下潜闪避,却已来不及了,刚吸了半口气,便“砰”一下,撞个正着,眼前一黑,再一次晕了过去。 * * 尼斯海滩,阳光明媚。 一幢白色别墅的游廊下,纪尧姆仰靠在一张藤躺椅上,极目蔚蓝的大海,轻风拂面,惬意非常。 悠游林下,岁月静好。 嗯,有些口渴了,他向案几上的鸡尾酒杯伸出手去,就在此时,毫无预兆的,如山的海啸拔地而起,将整片海滩连同纪尧姆和他的白色别墅,一起送上了半空。 整个世界都被淹没了。 纪尧姆猛烈的咳嗽着,吐出了一大口海水。 隐隐约约,有人在惊喜的喊叫,“将军醒过来了!将军醒过来了!” 纪尧姆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景象模糊,但是,可以确定—— 不是尼斯,还是……马祖。 梦中的“阳光明媚”,也只是……天亮了。 靠。 纪尧姆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小艇里——救生艇? “将军!将军!” 一张脸俯了下来,但面目依旧模糊。 “您觉得怎么样?听得到我说话吗?” “咕嘟”一下,纪尧姆将嘴里的一小口残存的海水吐了出去,勉强做了个“听的到”的手势。 “太好了!将军!上帝保佑您!” 纪尧姆喘了口大气,哑着嗓子说道,“扶我……起来。” “是!” 纪尧姆被搀了起来,背靠着艇舷坐着,再咳嗽了好几声,才最终平静下来。 雾气之中,周围的海面上,一片狼藉,无数物件载沉载浮,小艇们——大多数为划艇,也有几条蒸汽舢板——往来穿梭,呼叫不止。 纪尧姆抬起头,雾气虽浓,却还是看的见,不远处,几根桅杆,一截烟囱,伸出水面。 他的心,猛地一紧,那是——“主教大人”? 硝烟还没完全散去,咸腥的空气中,充满了异样的焦糊味儿。 “这个雾,”纪尧姆呻吟了一声,“好像……更浓了些?” “啊?哦,不!将军,雾气……基本上已经散去了呀!” “啊?那,为什么……我看出去……模模糊糊的?” 那张脸凑了上来,纪尧姆本能的往后一躲——当然是躲不开的,后面就是艇舷;接着,两根手指翻开了他的眼皮。 娘的……这是做什么? “将军,”那人松开了手,“我认为,因为撞击和溺水,您的视神经,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不过,您不必太过担心!这应该只是一个暂时的现象,四十八小时后——最多不超过七十二小时,您的视力,就会慢慢的开始恢复正常了!” 顿一顿,“嗯,或许,会留下一点儿后遗症——譬如,昏眩什么的;不过,还是请您放心——不会给您造成太大的麻烦的!”
“你是——” “我叫艾克托尔,是‘射手座号’的医务官。” “射手座号”为“北京—东京”舰队“第二批次”的两条机帆快船之一。 纪尧姆微微透了口气,“谢谢你,艾克。” “不客气,将军!”艾克托尔说道,“您没受什么重伤,我非常高兴!” “艾克”是“艾克托尔”的昵称。 沉默片刻,纪尧姆哑着嗓子问道,“现在是……几点?中国人……什么时候走的?” “没有中国人!将军!没有中国人!” “啊?什么意思?” “没有中国人!”艾克托尔的话里,已带出了哭音,“由头至尾,都是——我们自己和自己打!” “你说什么?!” “‘阿米林号’对‘黎塞留主教号’开炮,‘黎塞留主教号’对‘阿米林号’开炮,‘克洛诺斯号’对‘阿米林号’开炮,‘卡戎号’又对‘克洛诺斯号’开炮……就是这样,将军!整个晚上,我们都在自己打自己!” “什、么?!” “卡戎号”为“北京—东京”舰队“第二批次”三条三等巡洋舰之一,同另一条三等巡洋舰“克洛诺斯号”一样,亦是以希腊神祗命名——克洛诺斯为宙斯之父,二代神王;卡戎则为冥河渡神。 另,“卡戎号”泊在“阿米林号”的左手边。 纪尧姆的脑子里,“轰轰”作响,乱成一团,呆了半响,颤声说道,“怎么可能?!” “确实太不可思议了!将军!”艾克托尔说道,“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就是一直在自相……残杀!” 顿一顿,“至于中国人——由头至尾,我们没有见过一个中国人、一条中国船!” “自相残杀?……你是说,泊在港湾东部的舰只,同……泊在港湾西部的舰只,一直在……彼此对轰?” “是的!将军!就是这么回事儿!” 哗啦啦,纪尧姆将军的三观,再一次碎掉了,而且,较之听到“第一批次”全军覆没之时,碎的更加彻底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