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回到府中,饶是有随从撑伞,他半边身子还是都落到了雨。 袁妙惠见他此刻才回有些奇怪,使人拿来干净的衣物询问:“莫非娘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与你相商?” 他叹口气,不知怎么答,然而遭遇这些事儿,也实在想与人倾诉,想与人商量商量,能有个主意,可除了妻子,他还能与谁说呢?谁也不能,他换了衣袍便让奴婢们退下去。 “娘那儿有个宫人……”他竟把来龙去脉说了。 袁妙惠一下子瞪起眼睛:“什么?你竟然被她诱惑,你,你碰了她?” “不曾,若是碰了我还能与你说?”司徒璟忙道,“正是没成,我才好开口,这毒也能解,我得空便去白云观的。” 她眉头皱了皱,盯着司徒璟:“那照你说,七弟也该有些中毒了,不然为何与你提起?” “是有些,但不严重,不似我。”司徒璟顿一顿,“可现在这重要吗?我与你说这些,是因为母亲。” “娘娘这做法也不能算错。”袁妙惠心想,司徒修真被迷住了才好呢,那样一心扑在那宫人身上,想必裴玉娇得气死,二来,他这个人也就废了,完全成为司徒璟的附庸,那还不好吗,简直太好了!可她不能说得太露骨,柔声道,“她也是为你好,怕王爷将来一个人难以应付,晋王不还有个燕王帮衬吗。” “你的意思,”司徒璟心头一沉,没想到袁妙惠竟然会支持母亲,“任由七弟沾了这魅毒?” 在他印象里,袁妙惠为人和善,生得又漂亮,还有风情,简直是十全十美,原本她绝不该与母亲说的一样,女儿家哪个不心软呢?寻常她不也说喜欢裴玉娇,可七弟要迷上那馨儿,夫妻两个还能好吗?她难道没想过这些? 可念头一转,又觉得她或是只想着自己,希望自己能借助司徒修卷土重来。两厢为难,就好像有两只手在他心口推拉着,浑身难受。 袁妙惠见状,按在他手背上,轻声道:“王爷,这不是能解吗,又有什么?到时你真不忍心,还不是可以让七弟解掉?” “可你并不知这毒的厉害!”司徒璟推开她的手,使人放浪形骸不说,夫妻之间感情定也是要毁了,他虽然并不知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可短短时间,他差点就认不出自己。 真要眼睁睁看司徒修也变成这样,他难以想象。 他还怎么面对这个弟弟? 还能像以前那样亲密吗,他得担负着痛苦,成日里演戏般对着司徒修,不,这不可能,在这宫里,身边几个哥哥弟弟,只有他与司徒修最好,他便是有阴谋算计也都能与他说,因为他们有相同的敌人,但他要是变了心,他还有什么?皇位吗?也不知多少年以后的事情,虽然他憧憬过,期盼过,然而却也看见司徒渊的下场,这些都不是能触手可及的。 为了这个,他要把自己变成那样冷血无情的人? 他低声与袁妙惠道:“这事儿到此为止,你就当没听过,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袁妙惠愕然:“王爷,莫非你还要把这事告诉七弟不成?” 他摇摇头。 当然不会,说了,司徒修与母亲的感情会荡然无存,他心想,母亲只是一时歪了心思,以后定然会想通的,真要两个人齐心协力,用控制的法子如何能行?七弟到时乱了心志,还能做什么?他不想再去想那么久远的事情,如今敌人那么多,说什么皇位,当真可笑,为今之计,还是该同仇敌忾,相信他去劝劝母亲,她定然会明白的。 他转身去了书房。 袁妙惠没想到他那么心软,实在失望透了,无毒不丈夫才能做成大事,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软蛋呢! 她气咻咻的去睡觉。 十月初竟迎来一场小雪,后院的果树上挂满了雪花,裴玉娇担心它们冻到,使人拿杆子把雪都敲下来,这才回去书房。她日常除了绣花看看账本,最近也在看《论语》,《孟子》,谁让生了个儿子呢,她心想,司徒修成日忙于政务,哪里有多少时间教导孩子,那么只能她来了,就是怕肚子里墨水不多,将来叫孩子笑话,这不得补充补充。 司徒修今日提早回了家,听说她还在书房,便转头走了去,窗口有她甜美声音传出来,一字一顿,竟然在念《孟子》里的“尽心”,他嘴角微微一扬,这妻子越来越有贤妻良母的架势了,还知道提早给儿子启蒙呢。 不过未免太深奥,要是他应该念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他声音浑厚,盖过了她的,裴玉娇听见,摇头晃脑跟着念:“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她扭过头,嘻嘻一笑,“王爷,看我念得好不好?我全都能背下来呢!” “真聪明,赏你。”他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亲。 她一撇嘴儿,这叫什么赏,这是占便宜好不好? 他拿起孟子的书往书案一放:“你就该念三字经给他听,朗朗上口不说,也容易记住,而且念书讲究循序渐进,哪有一开始就听《孟子》这等的,或是念些诗词,辞藻优美。我儿时也这么学的,你应该也是罢?” 说起这个,他眸中意味深沉,眉梢微微扬着,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是他一手教的,如今这便是成果了。 心中甚是满意,想当初,就她那小脑瓜,怎么看得懂四书五经? 裴玉娇同样也想起那些事儿,便是在这书房,当时的他一遍遍念这些与她听,耐心的告诉她意思,还教她写字呢,晴天这儿洒满阳光,落在他睫毛,脸颊上,温柔了他的轮廓,比什么都深刻的映在她心里。她忽然发现,真的从来不曾忘掉,也很是想念那样的场景。 她笑起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那我以后先给他念三字经!”又站起来,拉住他的手,“我刚刚写了一副字,王爷给我指点指点。” 他看过去,真是才写的,墨迹未干,乃前朝徐羡兰闻名天下的楷书《秋行》。 也是认认真真写的,字迹清丽端正,虽称不得才女,可拿出去一点儿不会丢人,他笑道:“不错 “就两个字?”她未免失望,“没有哪里没写好吗?” 他有些奇怪,低头瞧一瞧她,寻常他挑她毛病她都不高兴呢,现在光是夸赞,她还嫌弃他不好好点评?真是个女人了,还善变起来,他又看一遍,这回有夫子的架势:“还需多下功夫,笔力不足,一撇一捺都不到位,瞧这秋字,火右一点像什么,都成撇了,太长。还有这天字……” 她道:“那你教我写。” 语气里带着撒娇。 他眉头一挑,原来遮遮掩掩是藏了这个心思,不就是教她写字嘛,有什么不好直接说的,他坐在椅子上,将她一抱,大咧咧道:“给爷磨墨。” 见他愿意,她兴高采烈的挽起袖子拿水注倒水。 墨磨好了,他把笔放在她手上,再握住她的小手,在宣纸上慢慢写起来。 经他的功力,那字果然好看多了,但也不够清秀了,透着男儿的沉稳遒劲,力透纸背,一时屋中并无声响,只有他耐心的写着,她好好学着。可不知为何,她脸颊却渐渐发红,心在胸口快快得跳着,像是响在耳边一般。 耐不住回眸瞧他,那俊美的脸,在记忆中,与上辈子的那人像是混合在了一处。 看她痴痴的,为他着迷,他嘴角一挑,笑得更魅惑人心,口里却道:“还不专心学,刚才谁巴巴的要本王教的?” 握住她后脑勺,把她小脑袋转过去,不让她看他。 她心猿意马,在他腿上扭来扭去,他搁下笔:“是不是不治治你不行?”正当褪了她棉裙要做些事情,外面丫环轻声道:“王爷,娘娘,怀王殿下来了。” 他本是热血沸腾,抵着她就想进去,听得这句,伸手把她裙子拉好,低头在她耳朵上咬了口道:“等本王回来再治你。”刚起来,转身看到坐在榻上安静的儿子,嘴角一牵,刚才竟忘了他还在,差点在面前…… 忍不住回头盯了裴玉娇一眼,心道看她下回还乱勾引人。 她脸色绯红,忙抱起儿子,亲亲他脸颊道:“下回不这样了,但你这孩子也是,怎么一点儿声音没有的,这小木马就那么好玩?” 他手里拿着木马竟能不声不响瞧半天。 熙儿小嘴一咧,举着小木马道:“娘,娘。” “啊,会叫娘了!”裴玉娇大喜,“相公,相公,听见没有,他叫娘了。” 司徒修也高兴,摸摸儿子的脑袋,但心里想着司徒璟的事儿,大踏步出了去,客堂里,司徒璟正等在那儿。 司徒修笑道:“刚才熙儿会叫娘了,我在想,五哥来,是不是有好事儿呢。” 司徒璟忙恭喜,又道:“正是有好事儿,机缘巧合我认识一位青霞真人,她算卦颇是准的,很多都说得中,我想着给你也算一算。” 青霞真人?司徒修一怔,万没想到司徒璟会把青霞真人带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