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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听了这话,当即就有些气愤,然而黑三郎着实威名在外,他不过是个小童子,着实奈何不了他。``し(全文字无广告)气鼓鼓的跺了几下脚后,他丢下句“你们等着!”,撒腿就跑了。 那些个失却了七情六欲的小娘子们面无表情的看着黑三郎等人,并用了一种冷淡至极的口吻道:“你们不该拦着他的。” 黑三郎闻言并无不悦,他兀自拉着青衣的手笑道:“不是说要去厨房吗?现在我们走吧!” “……嗯。”青衣迅速回过神来,忙点头应了一声。 临到厨房门前,她神使鬼差的转头去看二楼,只见姗姗悄然无声的站在楼道上,既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只是那么坦然的,维持着迈脚的姿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站在那里有多久了?看她那样子,仿佛是已经心动了。但是为什么她没有跟着那群小娘子们一起交出自己的七情六欲呢? 或许,她内心深处,仍有些舍不得忘记那个叫她心痛的人吧? 是夜,困扰青衣数夜的哭声消失了,客栈里一片寂静,除了客人们夜游是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外,她并没有听到其他动静。 但青衣反倒有些辗转难眠起来,习惯了那些哭声之后,突然听不见了,她竟也有些不习惯了。 第二日一早,她一出房门,就看到前段时间都坐着休息的小娘子们竟早已梳洗完毕,这会儿正在帮高师傅的忙。 刚杀的牲口犹冒着热气,本该柔弱娇气的小娘子们磨刀的磨刀,割rou的割rou,虽然看起来动作生疏,但神情却十分的镇静。 正在剔骨的高师傅一见青衣就哈哈笑道:“青衣,这些个丫头不错啊!胡姬眼光果真好,有了她们,日后你料理食材也就方便多了。” 高师傅夸赞的话音尚未落尽,边上正肢解牲口的米分衫小娘子手腕一抖,竟是不小心将那尖刀直直的捅进了自己的大腿之中。 听见动静的众位小娘子皆都抬眼看着她,青衣也不曾例外。 因那个米分衫的小娘子是侧对着青衣的,是故青衣并不能将她悉数看清。 “无事。”生生捅伤了自己的米分衫小娘子神情未变的一转手腕,却是动作顺畅的将尖刀抽了回来,当瞧见刀尖上那一抹嫣红的血迹之时,她甚至还用干布仔细的而将那抹血迹擦干净之后,方才微微俯身用刀刃贴着牲口的血rou冷声道,“我们继续吧。” 边上的小娘子们神色冷漠的点了点头,果真依言帮忙架起牲口,好让米分衫小娘子肢解的更方便些。 众人的神情都是那样的自然,对于方才那米分衫小娘子的失误毫无过激的反应,仿佛方才对方只是不慎偏了刀锋,割到了自己的裙摆一般无关紧要。 被小娘子们的态度所迷惑的青衣当真以为无事,便没有放在心上。不曾想她才转身准备去舀水,就听见高师傅抽着鼻子粗声粗气的抱怨道:“哎呀血气太重了!老子今早儿还没吃朝食呢!这不是引诱我呢么?青衣,接着来就交给你们了,老子先出去透个气。” 作为一个日日与牲口血rou一处呆着的妖怪,高师傅此时说的话颇有些蹊跷,让青衣不觉十分诧异。不等她开口叫住高师傅,那边正全力肢解牲口的米分衫小娘子忽然就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 血,无数的血,奔涌如注的从她的大腿上流淌下来。她躺在自己的血泊里,苍白的脸上却并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相反,她显得平静的吓人。 “快按住她的伤口!”青衣惊得声音都有些变了,她想也不想的朝那小娘子扑过去,并用手胡乱的在对方身上摸了几下。 她的血已经将她半身的裙子都染红了,若非找到了裙摆上的破口,青衣怕是找不到出血的伤口了。 “止血,必须马上止住血——”青衣惊慌失措的用手按住那不断涌出热血的伤口,温热粘稠的血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皆都争前恐后的从米分衫小娘子的体内流出来,尽管青衣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为对方止住血,但失血过多的她仍是慢慢的变得虚弱起来。 “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青衣一抬头,就看到那些个小娘子神情麻木的站在那里没有动弹,仿佛如今受伤的不是与她们朝夕相处的同胞一般,为她们无动于衷的态度感觉愤怒的青衣忍不住咬牙呵斥道,“还不快去叫人来帮忙,伤药,绷带,再去大堂叫黑三郎过来,快去!” 原本不动弹的小娘子们这才不急不缓的跑出去了,一时间厨房里只剩下了青衣和那个重伤中的米分衫小娘子。 “不要紧的。”面白如纸的小娘子一面挣扎着要起身,一面条理清晰的轻声道,“我并不觉得疼,也没有什么觉得那里难受,虽然血流的有些多,但想来是无碍的。” “你在说什么?你怕是已经伤到了要害,你看看你自己流的血,再这样流下去,你会死的!”死死的按住对方不让对方起身,青衣着实有些被对方无关紧要的反应吓到了。她飞快的看了一眼自己按住的伤口,她的手已经完全被对方的血染红了,她甚至还能清晰的感觉到手下不断变强的压力,若是她现在松开手,对方的血想必会如潮水一般倾泻而出吧? “死吗?”米分衫小娘子神情淡漠的低声道,“死就死吧,人生在世,谁没有死的时候呢?我并不觉得害怕呢。” 她的眼眸就如一潭死水,哪怕是濒临死亡也不曾激起一丝涟漪;她的声音平静的就像随口在说自己今天喝了一杯水一样。 不,不对,就算是随口说的话,也要比她现在有情绪的多了,或满足或不快,寻常人每句话,总是会带出些许感情来的。 然而她却没有。她没有痛觉,不会害怕,她甚至觉得活着跟死亡并没有多大区别。 没有了七情六欲的凡人就是这样吗?没有爱恨情仇,也没有悲欢喜怒,只是无知无觉的麻木的活着。这样……还是凡人吗? 青衣呆呆的看着对方平静的脸,心中如潮翻涌。 去而复返的小娘子们簇拥着黑三郎走进了厨房。青衣一见到黑三郎,连忙就求救道:“三郎,我止不住她的血——” “止住了也救不了她了。”黑三郎认真的看了一下对方的眼睛,然后示意青衣看道,“她的瞳仁已经涣散了,三魂七魄都跑出来一半了。” “可是——”青衣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小娘子道,“她明明还有意识,还能说话——” 她的话截然而止了,因为她看见那个小娘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黑三郎略有些心疼的将青衣的手抓起来,他一面用衣袖帮她擦手,一面安慰道:“这个小娘子命数如此,合该今天去三途河报到的。那个童子原就是跟亡魂打交道的,他看中的人,向来都是没几日活头的。” “这么说——”青衣呆呆的看着黑三郎道,“那其他人也要死了吗?” “没那么快。”黑三郎倒是不忌讳,当着那些个小娘子的面就直接道,“长则半月,短则三天,因人而异吧!” 青衣抿着嘴默默的将将那些个小娘子一一瞧过去,将她们面上毫无哀伤之色,她们看着死去的米分衫小娘子,仿佛是在看一个与她们毫无干系的摆设一般。 “你们将她收拾干净安葬了吧。”黑三郎揽住魂不守舍的青衣,然后吩咐道,“记得收拾干净了再埋,否则就叫野兽挖出来吃掉了。” 青衣跟黑三郎紧挨着坐在一起,她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洗干净的手,只觉那浓重的血腥气犹挥之不去。半响之后,她神色一定,复又双手交握着轻声道:“剩下的那个姗姗,我们要拿她怎么办?要是那童子带了足够的银钱或者宝物来,我们就让他取走她的七情六欲吗?” “她与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黑三郎郁闷道,“她自己愿意,我们总不能拦着吧?” 青衣兀自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颇为认真的问道:“就没别的法子叫她如愿吗?虽然说都是时日无多的人,但那些个没了七情六欲的小娘子看着怪渗人的。” 黑三郎歪头想了想,就道:“不如我们将那守河的老太婆叫来问问吧,忘川水就是她制的,我们让她想想法子,调整一下配方,说不定能做出来专门忘记一个人的忘情水来。” “如此甚好。”青衣忙不迭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黑三郎也不说带青衣出门,只是起身以足尖轻轻点了点地面,口中低声道:“道现门开,婆来婆来。”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佝偻的白发老婆婆忽然凭空出现在黑三郎脚边。 她的手和脖子就像风干已久的腊rou,干枯的叫人不忍直视。 青衣下意识站起身来,她的不动声色的扫了对方一眼,见那个老婆婆一如往时出现的那样,衣衫褴褛,浑身只穿了一件灰白的单衣,光着两条同样干枯的小腿和脚印,就那么抖抖索索的跪在地上,并对着黑三郎恭恭敬敬的拜了拜。 “前阵子童子对大人多有冒犯。”老婆婆战战兢兢的开口求情道,“念在他是婆婆我唯一的弟子的份上,还请大人千万饶他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