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温暖的家
今日是梅氏下葬的日子,天还没亮,穆仲卿便亲自到报国寺迎梅氏的灵柩下葬。到那里时,霍渊已经到了,正一身素服的立在灵堂里,听寺里的大师们念《往生咒》。 梅氏的坟茔地选在了京城西郊的紫霞山上,是霍渊请了报国寺的法华大师帮忙选的,据说从那块坟地的风水极好,可以佑逝者早登极乐,又可保子孙后代兴盛安康。 大晋的风俗,死人下葬都赶在天亮前,因此,大师们诵完《往生咒》,霍渊便令十六个披麻戴孝的小厮上前,抬起梅氏的棺木,在哀乐声中出了报国寺,穆仲卿扛着灵幡走在最前面,身后五十个和尚、五十个道士,还有哀乐吹鼓手数十人,霍渊派来哭丧的小厮数十人,浩浩荡荡,直奔紫霞山。 采薇因到了京城,不敢再让白毛虎露面,进城后便将它收进了空间,自己也跟着进空间,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将空间里的那匹马放了出来,骑着马,按照鹦哥的指引,直奔紫霞山。 紫霞山上,哀乐一片,和尚们在梅氏落葬前开方破狱,传灯照亡,参阎君,拘都鬼,延请地藏王,开金桥,引幢幡;那道士们正伏章申表,朝三清,叩玉帝;几位高僧们行香,放焰口,拜水忏,又有十二众青年僧人,搭绣衣,穿红鞋,在棺椁前默诵接引咒,礼毕,方才将梅氏的棺椁下葬。 采薇在梅氏下葬完毕后,方才赶过来。 这会儿,和尚道士们正陆续的往回走,欲回到城里去,采薇假死之身,不便被人看见,等一干的和尚道士唢呐鼓乐手们都去了,方才现身。 穆仲卿正沉浸在悲哀中,忽然见到从天而降的女儿,顿时悲喜交加,激动的眼圈儿都红了。 和女儿分开这么久,虽然知道她没死,却一直没有真正的见过她,直到现在,女儿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薇儿…。你回来了……” 采薇颔首微笑:“是的,爹,我回来了!” 说罢,转向霍渊:“霍大哥,我不在,我家人多亏了你照应,多谢了!” 崖壁青青,风和日暖,少女一身浅色的素服,含笑望着他,发间簪了一朵不名的白花,趁着她洁白如玉的脸颊,那是世间难见的娇颜,无意比春芳,却胜春芳娇,国色无可拟,只因易摧折。 霍渊怔怔的看着她,一阵恍惚,知道再次听到她的声音,才猝然回神。 “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 霍渊和煦一笑,温雅的俊彦掩饰着内心的怦动:“meimei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meimei不必挂怀!” 采薇点了点头,又转过脸去看那面前新立的墓碑。 汉白玉的墓碑,高大气派,镂着祥云的花纹,上面阴刻了寥寥数字:梅氏玉兰之墓。 祖母已经故去了,虽然她们没有相处多久,但她知道,祖母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本该是个大家的千金小姐,嫁到一个门户相当的家庭,相夫教子,儿孙满堂,平安顺遂的度过一生。 然而,造化弄人,她最终落到了这般落魄的地步,大半辈子都是在痛苦中度过的,只有在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间,才过了几天舒坦的日子。然而正是这几天舒坦的日子,却要了她的命! 采薇曾心心念念的要治好祖母的眼睛,让她再次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她们会孝敬她,给她一个幸福的晚年,然而,这简单的愿望,却终究落空了…… 她跪了下来,毕恭毕敬的向那墓碑磕了几个头,轻声道:“祖母,我回来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让您惨死在了他们的手上,不过您放心,害过您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终有一日,我会将他们带到您的墓前,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采薇在墓前足足跪了一个时辰,穆仲卿和霍渊一直安静的站在她的后面,没催他,也没有劝她,只静静的陪着她,直到她站起来,两人才急忙上前,伸手去扶她,许是怕她跪的太久了,腿站不稳罢! “祖母,我先回去了,等我有空再来陪您,答应您的事儿我一定会做到的,您安心等着吧!”她默念着,最后看了没事的墓碑一眼,转身离开了…… 回城时,穆仲卿声称事,要赶着回酒楼去,故此把采薇托付给了霍渊,让霍渊将采薇送回碧水山去。 霍渊求正之不得,当下慨然应允了,采薇是个聪明通透的女子,哪会不明白爹爹的一番用心,但因她也有事要和霍渊说,故此也没有推脱,告别了父亲,便坐上了霍渊的车子。 霍渊一上车,采薇便直视着他,真诚的说:“霍大哥,这次的事儿,真的谢谢您了,若是没有您的襄助,家里现在指不定得多惨呢!” 别的不说,至少穆仲卿的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还有进公堂时的的杀威棒、进大牢后的种种折磨,爹是一介儒雅的秀才,如何承受得了那样的折磨呢! 还有祖母,要不是他及时发现了祖母的死,祖母只怕这会子早就被装在一副薄棺里,胡乱的埋进乱坟岗去了,家里人这会儿也不知流落到哪去了,娘还怀着孕,文儿还受了伤,武儿年幼,菲儿又是个娇柔的少女…。 这一大家子,若是他的照拂,现在该何等恓惶啊! 霍渊笑道:“meimei真是太客气了,这些事儿对霍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meimei何必挂怀呢?” 采薇郑重的说:“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简单,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我们一家来说却是事关生死,意义重大,所以我们穆家欠了一个大大的人情,我穆采薇也欠了你一份厚重的人情,这份情谊采薇记下了,他日,霍大哥若有用得着采薇的地方,采薇必当尽心竭力!已报霍大哥这次仗义出手之恩!” 采薇的这份承诺许的郑重其事,然而霍渊并没有兑现的打算,在他的眼中,大抵是永远都求不到采薇什么的,对她,他想求的只有一样,但他有自己的骄傲,永远都不会用恩情去捆绑她! “好!” 他淡淡的一笑,答应了下来,虽然他不认为自己以后会求到她,但是如果他不应下来,她会不安心的,为了让她安心,他只好答应了! 见他应下了,采薇才高兴起来,瓷白的小脸儿的褪去了郑重,又换上了一副精明的神色。 她的空间已经恢复了,里面的灵气充盈,那些百年老参和千年老参又跟大白萝卜似的,满树林都是了,所以参行之事,她不得不再次提上日程。 “霍大哥,我还想跟你说说参行的事!” 霍渊笑着说:“怎么?想通了?想要接手参行了?” 采薇点了点头:“上次拒绝霍大哥我很抱歉,但这一次我是认真的,还望霍大哥成全!” 霍渊道:“这家参行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你想要,明天就拿去好了!” 他说得很轻松,仿佛‘穆记参行’参行只是一件不值钱的玩意儿一般,可以随便送人的,但“穆记参行”的采薇见过,那间颇具规模的铺子加上里面的货物,至少值十万两银子,但无功不受率,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怎会白白的要人家的呢! “霍大哥,我的意思是买下这家参行,而不是白白的要您的参行!” 霍渊苦笑:“采薇,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这么见外呢!” “这是不是见外不见外,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朋友之间也是如此,因为朋友间一旦有了金钱的纠结,友情的味道就变了!” 她执意要出钱买下霍渊的参行,这时她的底线,没钱,白给她她也不要,现在她不差钱儿了,就理当堂堂正正的买下她所需要的参行! 霍渊见她执意如此,无奈道:“也罢,你想买就买吧,只是不必急着给我钱,等你什么时候赚到钱,在还我也是一样的!” 兑下‘穆记参行,’至少得花费十万两银子,他可不认为她能有十万两的银子来开参行,所以特意说明,‘等你什么时候赚到钱,再还我也是一样的。’ 然而,采薇却说:“十万两,现银,等过几天我亲自到参行里和霍大哥办理转让的手续,到时候咱们银货两讫!” “你有十万两?” 霍渊吃了一惊,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有钱?可转念一想,想到她身后的那个男人,也就不难解释这钱的来源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眼里一片苦涩:“他同意你开参行吗?” “他?” 采薇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晕,他居然以为她开参行的银子是南宫逸给的。 然而,明知道被他给误会了,采薇却没想去跟他解释,因为她忽然有了这么一大笔的银子,如果没有个合理的借口,这些来路不明的银子会让人对她产生怀疑的,与其被他怀疑,还不如让他以为是南宫逸给她的呢,正好可以解释了银子来路,又可以让他对她死心。 所以,她索性将错就错的说:“他同意的!” “哦!这就好!” 霍渊轻笑一声,垂下了眸! 窗外,阳温暖明媚的阳光透过车帘斑驳的洒在了男人的身上,男人的脸干净、俊雅,却带着淡淡的失落和忧伤…… ……*……*…… 碧水山庄 霍渊陪着采薇走进会芳园时。 杜氏正在唤秋和窦嬷嬷的陪伴下,在院子的回廊上散步,乍然见到采薇时,杜氏一下捂住嘴巴,愕然的看着突然归来的女儿,先怔了一会儿,随即快步上前抱住她,一声儿一声rou的哭起来…… 多日的牵肠挂肚、夜不能寐,终于在见到女儿的瞬间都瓦解了。 杜氏也和穆仲卿是一样的,虽然知道采薇没有死,但只要没见到她,没见到活着的她,就算有书信往来,他们也难以安心,也照样会疑虑,会胡思乱想,只有亲眼见到她平安回来了,他们悬着的一颗心才能放下! 唤秋和窦医女远远的向采薇福了福身子,因为此时杜氏情绪激动,她们不好上前见礼,只好福了一福,就起了身,静静的站到了一边去了。 杜氏哭了半天,直到她哭够了,才拉起女儿的手,一边儿往屋里走,一边红着眼睛打量着着她,“你看你,咋这么不让人不省心,才离开几天就瘦成这样,下颌也尖了,这么大的人了,出门在外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采薇讨好的说:“哪里是女儿不知照顾自己,是女儿离了娘便茶不思、饭不想,所以才瘦了!” “噗!” 杜氏笑了,疼爱的戳了戳她的脑袋,嗔道:“你呀,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娘花马吊嘴的,离了娘这几日就茶饭不思了,往后嫁了人,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娘,岂不是要把你活活饿死?” 采薇微囧,她可不想在霍渊面前谈起自己嫁人这个话题,现在,即便是她没有回头,都可以感受到背后那道受伤的目光,因此,她刻意的避开了娘这个话题,挽起了娘道手臂,低声撒娇:“娘,快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您不是说我瘦了吗?还不快做点儿好吃的给我补补,人家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啥?还没吃饭了?” 杜氏蓦地拔高了声调,仿佛女儿没吃饭一件多么罪大恶极的事似的。 “你这丫头,真是太不让娘省心了,怎么这个时辰了早饭还不吃呢?你的胃…。哎,算了,我去吩咐人杀鸡,待会儿给你炖个鸡汤喝…。” 杜氏不满的嘀咕着,快步到厨房去了,采薇对着她的急切的背影柔和的笑了笑,径直进屋去了。 娘去为她cao劳了,她心安理得,因为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能为自己的孩子尽心,或给她做一顿可口的饭菜,或帮她洗一件衣裳,对母亲来说都是一种幸福,她不会去剥夺娘的这种快乐,所以就由得她去了…。 屋里 武儿和文愣愣的看着走进来的采薇,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文儿才上前,瘪了瘪嘴:“长姐,是你吗?他们都说您给老虎叼走了,被老虎给吃了……” 说完,嘴巴抿成了一条线,亮晶晶的眼睛里泛着水汽。 武儿也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昂着小脑袋望着采薇,小声说:“长姐,您有没有被老虎咬伤,疼不疼,武儿帮你呼呼…。” 被两个小家伙儿一说,采薇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滩水儿,她蹲下身子,将两个小娃子一左一右的揽在怀里,亲了亲他们的脸颊,柔声说:“瞧,jiejie不是好好的在这吗?jiejie什么事儿都没有,你们别担心啦!” 说话间,眼睛落在了文儿的额头上,文儿那白皙饱满的额头上,结了一个大大的伤疤,看起来狰狞恐怖,可怕极了! 采薇的心缩了一下,看着那疤,就想起小小的文儿被人残忍的殴打的样子,脸不禁冷了下来,声音也冷的像冰似的:“文儿,谁打的!” 文儿摸了摸额头上的疤,撅了撅嘴巴,说:“是杜宝才打的,他还骂我和武儿,骂我们是贼,还骂娘不守妇道,骂长姐活该被老虎吃了……” “杜宝才是谁?” 采薇冷着问着,眸中渐渐聚集了冷意。 一直静默在一边儿的霍渊忽然开口,“杜宝才是杜家长房长重孙,杜玉郎的长子,今年已经十一岁了,跟文儿同在安国公府的家学里读书!” 杜家的情况,他早在安排采薇进安国公府的时候就已经调查清楚了,所以对这个长房重孙也多少有点儿了解。 “杜玉郎的长子!” 采薇笑了,声音凉凉,“果然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看来,我该去问候问候这位表哥了!” 之前曾教育过杜玉郎一次,是因为他贪花好色,她只对他施以薄惩,并未想过要取他性命,可如今看来,是她错了,这种为了一己私怨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的禽兽,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 还有他的宝贝儿子,小小年纪就这般狠毒,长大了也不能是个好的,这样的败类还不如早早的除掉,免得将来危害世人! 武儿气愤的说:“杜宝才最坏了,他还经常欺负我们,骂我们是贱种,那天他原本是要打我的,文儿哥哥为了保护我,才被他们给打伤的,要不是夫子及时赶出来,只怕他们就要把我们打死了!” “竟有这样的事儿!” 采薇怒了,一双清澈的眸子罕见的喷出火来,她站起身,坐回到了椅子上,严肃的看着两个小娃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把那天的事儿给我说一遍。” 文儿和武儿听长姐的询问,便争着抢着的将那日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听的采薇拳头差点儿捏碎了,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原来,那日在学里时,夫子有事去出去了一会儿,杜宝才便趁机大骂文儿和武儿,说他们是贱种,贼人,安公国府好心的收留他们,他们一家子却偷安国公府里的东西。 文儿和武儿不忿,便和他争执了几句,那杜宝才就恼羞成怒,一脚将武儿踹倒,还骑到武儿身上一阵乱打。 做为哥哥的文儿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跑过去撕打杜宝才,想帮武儿,结果杜宝才的两个书童闯了进来,一顿老拳将文儿打到在地,杜宝才拿着砚台,劈头砸了下去,将文儿的脑袋给砸破了。 那杜宝才还不肯罢休,又捡起砚台还要接着打,幸好夫子及时回来了,文儿才捡回一条性命,武儿也被打伤了,只是没像文儿伤的那么重,这些天,两个孩子一只在家里养伤…。 听完两个孩子的叙述,采薇心疼得肝儿都颤了,一想到小小的武儿被那杜玉才骑着打,文儿差点被打死,她就有一种要杀人的冲动! 杜家,她绝不会放过! 看到采薇那阴沉的样子,霍渊便知她是气恨和心疼了,安慰说:“meimei不用担心,我已经请姚院判给文儿看过了,文儿和武儿都没事,只是文儿的后脑勺上还有一个肿块儿,想来是那天撕扯时磕到的,那肿块儿偶尔会让他头疼,不过并无大碍的,过几天消了肿就好了!” 采薇扯了扯嘴角,对霍渊报以感激的一笑,她是真的感激他,幸亏有他在,不然等她回来了,家人不定被他们作践成什么样子呢! “多亏有霍大哥的照应,不然家里只怕已经遭了灭顶之灾了!” 霍渊笑了:“meimei既然感激我,就许我在此蹭一顿午饭吧,想必府上今日的午餐一定很丰盛,可巧我的午饭还没有着落呢!” “好呀好呀,霍大哥就在我家吃!” 没等采薇开口,两个小娃子就拍着巴掌应允下来。 采薇一愣,没想到不知不觉间,霍渊竟然把这两个娃子收买了,一听他要留在这儿吃午饭,兄弟俩都乐得直拍巴掌呢! 她摊开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瞧,您已经打入我家的内部了,我要是不同意,岂不成了家里的公敌?” 霍渊也开心的笑起来,笑得阳光和煦:“如此,就叨扰meimei了……” …… 中午时,穆家的饭菜果然很丰盛:烤乳猪、红烧鲑鱼、老母*汤、芙蓉虾球、香辣虾、太婆蒸rou、鲍鱼白灵菇,素炒四角豆,居然还有一盘儿整个时节根本见不着的糖霜拌西瓜…… 采薇错愕的看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笑道:“娘,您这是发达了吗?” 杜氏看了霍渊一眼,不好意思的笑了:“嗨,你这丫头,又来打趣娘,娘什么时候发达了,还不都是霍公子家的大厨做的,娘就只做了一个鸡汤,剩下的菜都是霍公子家出的!” 采薇听了,转头笑望着霍渊,调侃道:“霍大哥到别家吃饭也是自备肴馔吗?” 霍渊笑着反问:“是又如何?” 采薇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的说:“若霍大哥真有这等习惯,我倒是可以考虑请霍大哥日日来我家吃饭!” 霍渊忍俊不禁,俊雅的眉眼舒展开来:“霍某求之不得呢!” 两人正说笑着,穆仲卿回来了,不仅是他,连采菲也被他给接回来了,姐妹相见,少不得又是一番感慨落泪,窦嬷嬷劝道:“二小姐,大小姐回来是好事,刚刚已经和夫人哭了一阵子,再要是哭下去,怕是要伤身子了!” 采菲听了,忙收住泪,捡些欢喜的话来跟jiejie说。 “长姐,我如今正在学蜀绣呢,您知道吗,教我的师父可是从宫里放出来的,是绣衣局的副管事呢,听说从前专司给皇后娘娘绣凤袍,绣技十分了得的!” 采薇听了,诧异的道:“既是绣衣局的副管事,又是专司给皇后绣凤袍的,怎可能会被放出来?你别是被人给骗了吧?” 采菲急了,忙摇手争辩:“不会不会,修嬷嬷的绣艺绝对是天下无双,绝不会是骗子的,而且她是霍大哥介绍来的,怎么可能会是骗子呢?” 采薇将目光对准了霍渊,挑眉,等他解释。 霍渊笑了一下,说:“俢嬷嬷的确是宫里绣衣局的副管事,也的确是给放出来的,宫里的事情一向诡谲莫辩,至于为何会将专司给皇后绣凤袍的人放出来,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采薇没在说什么,和大家坐了下来,默默的吃午饭。 专司给皇后绣凤袍的绣衣局管事都给放出来了,看来,皇后已经被打压得死死的了,再无回天之力,不然,锦贵妃也不会这般嚣张,若皇后还有一分的转圜余地,她也不敢放肆到这个份儿上,人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真是可惜,这位高贵的皇后娘娘之前一直在对付她,往死里整她,否则,看在她儿子的面子上,她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皇后和朝阳已经把事情给做绝了,她可没有那么大度,就这般轻易的原谅她们,更没有去救想要自己命的人的习惯! 席间,杜氏不停的给她夹菜,嘱咐她多吃点儿,把瘦下去的rou给长回来,菲儿和不甘落后,只要采薇的眼睛在那道菜上停留超过三秒,她必定会准确的将那道菜夹到采薇的碗里,绝对有做丫鬟的潜质;连文儿和武儿,也学着娘和二姐的样子,笨手笨脚夹菜给采薇,还煞有介事的嘱咐她多吃些。 穆仲卿虽然一直没有给采薇夹菜,但慈爱的目光始终落在女儿身上,看得出,女儿回来了,他很高兴! 一家子都很高兴! 霍渊也很喜欢这一家子人nongnong的亲情和不掺杂任何杂质的人情味儿,但他只是一个外人,虽然喜欢,也不好逗留太久,吃过饭后就彬彬有礼的告辞了! 穆仲卿和采菲平日里中午是不回来吃饭的,只因今天采薇回来了,父女俩儿才破例回来一次,采菲还急着回去跟俢嬷嬷学刺绣,穆仲卿也不放心酒楼,吃过饭,两人便都急匆匆的走了。 采薇离京好多天了,而且离开前一直住在宫里,所以,庄子里和点心铺她都一直没有去看过,心里也惦记得很,爹和采菲走后,采薇带着唤秋和窦嬷嬷,准备去庄子看看。 杜氏见她刚回来就要出门儿,急忙拦住了她,不放心的说:“薇儿,还是别出去了,万一被人看见了你,把你回来的消息传到了宫里去,皇上再让你去和亲可怎么好?” 采薇晃了晃头上的纱帽,笑道:“所以我才要戴纱帽出去啊,难不成为了怕给发现了,就一辈子躲在家里了不成?” 杜氏说:“一辈子躲在家里又如何,有多少大家闺秀,除了嫁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屋子呢!” 采薇翻了翻眼皮,说:“娘,您看你女儿像大家闺秀吗?想让我做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进,对男人言听计从的蠢女人,您觉得可能吗?” 在古代,的确有不少这样女子,她们严格的遵守《女则》、《女训》上的训导,遵守三从四德,将女子的逆来顺受视为一种美德,一辈子都不踏出闺房一步,这样的女子在古代往往被标榜为女子的楷模和榜样,不过,在采薇的眼里,这些女人简直就是*和蠢猪。 男人之所以鼓吹《女则》和《女训》,并严格的要求女人去遵守那些刻薄变态的行为准则,无非是想让女人成为他们的附属品,使他们能更理直气壮的去压榨女人、cao控女人,而他们自己则可以毫无原则的纳妾、逛青楼而不被任何人指责,这对女人来说,简直太不公平了,而很多保守愚昧的女人,非但不去反抗这些不公平的社会现象,反而逆来顺受的去严格遵守,甚至将这些变态的要求视为衡量自己道德品质的一个标杆。 想让采薇也做这样的女人,不是不可能,而是万万不可能! 杜氏见拦不住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要求:“早点回来,晚饭前回来,不然娘会担心的!” 采薇答应了下来,告别了娘和文儿武儿,一径走到庄子外面去了。 庄上的管家见采薇是和霍渊乘一辆车回来的,虽然还不知道采薇的身份,但凭能和公子同乘一辆车,凭她能在碧水山庄随便儿出入,就知道她在公子的眼里必定是个不寻常的,故此殷勤的躬身说:“小姐这要出去吗?要不要奴才给您备车?” 有车当然好了,采薇求之不得,省得自己骑马,怪硌得慌的! 马车很快就备好了,采薇上了车,吩咐车夫将车子赶到皇家猎场附近的庄子去。 这会子已经过了春耕的时间,不知庄子里的庄稼种完了没有?有没有发芽?涨势如何? 还有她吩咐张镖头采买的牛羊鸡鸭等物,不知他们买完了没有?如今庄子是何情形?碧水山庄名为山庄,实际上却位于京城的中心位置,马车出了山庄,便走在了繁华的街道上。